离开后山的第七天，苏青禾的鞋彻底磨穿了。
鞋底像两张破纸，挂在脚跟上，每走一步，石子都往肉里钻。她把《基础吐纳法》和残卷紧紧裹在怀里，外面套着捡来的粗布褂子，这是她如今最值钱的家当。
林月瑶说往南走有越国修仙坊市，可“南”是个多大的方向？苏青禾只能跟着太阳起落走，渴了喝溪水，饿了就挖野菜——她不敢靠近沿途的村镇，怕再遇到王婆子那样的人，更怕撞上刘三的同党。
《基础吐纳法》比残卷好懂太多。上面用简单的字写着如何吸气、如何导气，还画着人体经脉的简易图。苏青禾每天晚上在破庙里歇脚时，就借着月光翻看，按图索骥地引导那丝微弱的气感在体内流转。
气感像条胆小的蛇，总爱往骨头缝里钻，好不容易引到经脉里，走不了半寸就散了。可她没放弃，就像当年在药渣堆里翻找灵草碎屑那样，一点点攒，一点点磨。
这天傍晚，她走到一片竹林前，忽然闻到了烟火气。不是农家的柴火味，是更浓、更杂的，带着脂粉香和铁器腥气——像青阳镇的集市，却又更喧闹。
苏青禾心里一动，扒开竹叶往南看。
竹林尽头，立着两丈高的青石牌坊，上面刻着三个她不认识的大字，笔画间有微光流转。牌坊下人流涌动，有穿粗布短打的凡人，也有像刘三那样腰间挂着袋子、脚步轻快的修士。
是坊市！
她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像第一次摸到残卷时那样。可刚迈出一步，又猛地停住了。
坊市门口站着两个穿灰衣的修士，腰间佩着刀，正挨个检查进出的人。每个想进去的凡人，都要往他们手里塞几枚铜钱，修士才会放行。而那些一看就是修仙者的，则首接昂首挺胸地走进去，没人敢拦。
苏青禾摸了摸怀里——她身无分文。离开青阳镇时，她只带了半个窝头，如今早就吃完了。
她缩回到竹林里，看着坊市门口的人来人往。有个挑着柴禾的老汉，给了铜钱后被搜身，怀里藏着的半块腊肉被搜了出来，灰衣修士看都没看，首接扔在地上踩烂了。
“坊市规矩，凡俗吃食不得带入。”修士的声音冷冰冰的。
老汉敢怒不敢言，只能低着头走了进去。
苏青禾的心沉了下去。这里果然和青阳镇不一样，连进门都要交钱，还得受气。她想起林月瑶说的“混口饭吃”，现在看来，这口饭恐怕不好混。
她在竹林里蹲了半夜，看着月亮从牌坊顶上移过去。坊市的灯光亮到后半夜才渐渐暗下来，门口的灰衣修士换了班，检查却没松懈。
天亮时，苏青禾看见有个穿粗布裙的姑娘，背着个药篓从坊市走出来。姑娘的药篓里装着些寻常草药，却在路过一个垃圾堆时，偷偷扔了些黑色的残渣——苏青禾认得，那是炼制低阶丹药时剩下的药渣，比青阳镇药铺的药渣里蕴含的灵气浓多了。
姑娘走后，苏青禾立刻冲过去，在垃圾堆里翻找。果然，除了药渣，还有些被丢弃的低阶符箓碎片，甚至有半块断裂的法器碎片，上面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灵力。
她的眼睛亮了。
在青阳镇，药渣是她的口粮；在这里，药渣或许能变成进坊市的门票。
接下来的三天，苏青禾没再靠近坊市门口，只在附近的垃圾堆和竹林边缘打转。她捡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能卖钱的符箓碎片、可以用来练手的药渣、甚至还有个被修士丢弃的空储物袋——袋子上的阵法己经失效，却能装不少东西。
她把这些东西分类放好，藏在竹林深处的石洞里。每天晚上，她就在石洞旁修炼《基础吐纳法》，用捡来的药渣辅助修炼。或许是药渣里的灵气更浓，她的气感渐渐强了些，能勉强在经脉里走完整整一圈了。
这天，她正蹲在垃圾堆里翻找，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这丫头片子，天天在这儿捡破烂，莫不是想偷东西？”
苏青禾猛地回头，看见两个穿灰衣的汉子，正是坊市门口的守卫。他们手里拿着刀，眼神不善地盯着她。
“我没有！”苏青禾下意识地把怀里的符箓碎片往身后藏。
“没有？”其中一个汉子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坊市周围的东西，都是有主的！你这丫头片子，怕不是哪个散修养的‘炉鼎’，跑出来偷东西补贴家用？”
“炉鼎”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苏青禾的心里。她想起刘三看她的眼神，想起王婆子和那个青衫汉子的交易。
她攥紧了手里的符箓碎片，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这些都是别人扔的。”
“扔的也轮不到你捡！”另一个汉子不耐烦了，伸手就要抓她的头发，“跟我们回坊市衙门，搜搜身就知道你是不是小偷了！”
苏青禾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她知道，被他们抓进坊市衙门，后果不堪设想。那些关于“炉鼎”的传闻，那些修士看她的眼神，都在提醒她不能被抓住。
她的目光落在旁边的竹林上，那里有她藏东西的石洞，也有她这几天踩出来的小路。
“滚开！”苏青禾突然喊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狠劲。她抓起地上一块锋利的石头，朝着离她最近的汉子扔了过去！
汉子没料到她敢反抗，被石头砸在胳膊上，疼得骂了一声。苏青禾趁机转身，钻进了竹林深处。
“抓住她！”两个汉子怒吼着追了上来。
苏青禾在竹林里跑得飞快，她熟悉这里的每一条小路，知道哪里有陷阱，哪里可以藏身。她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想起《基础吐纳法》里说的“轻身诀”——一种能让人跑得更快的低阶法术，需要消耗少量灵力。
她一边跑，一边运转体内的气感，按照轻身诀的法门引导灵力。起初没什么用，可当身后的刀风快要扫到她后背时，她忽然觉得身体一轻，像被风吹起来的叶子，速度猛地快了一倍！
她甩开了两个汉子，钻进了竹林最深处的石洞，用石头挡住洞口，才敢靠着石壁喘气。
后背的衣服被划破了，渗出血来，可她的心里却燃起了一丝兴奋。
她成功施展出第一个法术了！虽然很勉强，却让她知道，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洞里，她藏起来的那些“宝贝”静静地躺在那里。苏青禾看着它们，忽然有了主意。
她拿出那半块断裂的法器碎片，又找出几张相对完整的符箓碎片，用草绳捆好。这些东西，应该能换几个钱，够她进一次坊市了。
至于那两个守卫……苏青禾摸了摸后背的伤口。
她想起林月瑶的话：别轻易相信任何修士。也想起自己在青阳镇的经历：想要得到什么，就得自己去挣，去抢，去拼。
第二天一早，苏青禾换了身干净些的衣服，把头发梳成一个简单的髻。她背着那个失效的储物袋，里面装着要卖的东西，绕到坊市的侧门。
侧门的守卫没正门那么严，只看了她一眼，就伸出手：“入门费，十文钱。”
苏青禾从储物袋里摸出三枚用符箓碎片换来的铜钱，递了过去。
守卫皱了皱眉：“不够。”
“我这里有东西要卖，卖了钱就补上。”苏青禾低着头，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守卫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大概是觉得她一个小姑娘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进去吧，别惹事。”
苏青禾低着头，快步走进了侧门。
门后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宽阔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有卖丹药的、卖法器的、卖功法的……穿着各色服饰的修士来来往往，有的人御剑飞行，有的人身边跟着灵宠，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气，让她体内的气感都忍不住雀跃起来。
这就是修仙者的世界。
苏青禾站在街角，看着眼前的一切，握紧了背上的储物袋。
她的脚还在疼，手里的钱还不够交齐入门费，甚至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里。
可她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比坊市灯光还要亮的光芒。
她终于走进来了。
接下来，该轮到她，在这里挣出一线生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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