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玄城的硝烟在残阳中渐渐凝固,像一块被血浸透的破布,沉重地盖在黑石铺就的城墙上。
苏青禾被铁链锁在城主府的石柱上,琵琶骨被特制的“锁灵钉”穿透,黑白灵光在伤口处徒劳地挣扎,却连一丝煞气都凝聚不起。白玄没废她的灵脉,却用这种更折磨人的方式,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守护的一切化为灰烬。
“咳咳……”她咳出一口血沫,视线越过敞开的府门,落在广场中央的高台上。
白玄正站在那里,手中的玄煞珠悬浮在半空,散发着妖异的光芒。台下跪着黑压压一片降兵,有七玄联盟的散修,也有被俘虏的青风谷弟子。红裙妇人坐在一旁的骷髅椅上,指尖把玩着林月瑶那柄染血的长剑,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笑声里却淬着冰。
“诸位。”白玄的声音透过灵力传遍广场,带着虚伪的温和,“归顺者,既往不咎;顽抗者,石敢当便是榜样。”
他抬手一指,两个黄枫谷弟子拖着石敢当的尸体走上高台,将头颅砍下,挂在旗杆上。那颗独眼圆睁着,仿佛还在怒视着这群入侵者。
“呕——”台下有年轻修士忍不住干呕起来,却被身旁的黄枫谷弟子一脚踹翻,踩在地上摩擦。
苏青禾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小朵暗色的花。她看到那个砍倒石敢当的灰袍修士——不,现在该叫他黄枫谷的“李执事”了——正点头哈腰地给白玄递上一壶灵酒,脸上的谄媚与之前的桀骜判若两人。
“白长老,这是属下特意为您留的‘醉仙酿’,庆祝您得此至宝。”
白玄接过酒壶,却没喝,只是盯着他:“七玄阵的弱点,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执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谄媚:“属下……属下曾在七玄门旧地捡到过一本残破的阵谱,侥幸看出些门道……”
“是吗?”白玄轻笑一声,突然抬手,金色灵力化作利刃,瞬间刺穿了李执事的咽喉,“可惜,你说谎了。”
李执事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声,手指着白玄,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无力地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高台的石阶。
台下的降兵一片哗然,恐惧像瘟疫般蔓延。
红裙妇人娇笑着鼓掌:“白长老好手段,这就叫兔死狗烹,不是吗?”
白玄没理会她,只是拿起玄煞珠,指尖划过珠子表面的纹路:“谁还知道玄煞珠的秘密?说出来,赏筑基丹一枚。”
台下鸦雀无声。经历了李执事的惨死,没人敢再轻易开口。
白玄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最终落在城主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还得让我们的‘少主’来说说。”
两个黄枫谷弟子立刻上前,拖着铁链将苏青禾拽到广场中央。
粗糙的地面摩擦着她的伤口,每一寸移动都像在剥一层皮。苏青禾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有熟悉的面孔垂着头不敢看她,有陌生的眼神里带着怜悯,还有几个青风谷的弟子,正用口型对她说“别开口”。
她的视线在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修脸上停顿了一瞬。那是联盟大会上抱着孩子来的女修,此刻她死死捂住孩子的眼睛,嘴唇咬得发白,怀里的婴孩似乎感受到母亲的颤抖,发出小声的啜泣。
“苏青禾,告诉我玄煞珠的用法。”白玄的金色灵力缠绕在她的脖颈上,“说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还能放了这些人。”
红裙妇人嗤笑一声:“白长老何必跟死人废话?首接搜魂不就好了?”
搜魂?苏青禾心中一凛。搜魂之术会毁掉修士的识海,比死更痛苦。但她更清楚,白玄不敢轻易搜魂——玄煞珠认主,若强行探查,很可能引发反噬,这也是他留着她的真正原因。
“用法?”苏青禾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你以为拿到珠子,就能掌控七玄门的传承?”
她的目光落在玄煞珠上,声音陡然拔高,传遍整个广场:“白玄!你敢告诉这些人,你是谁吗?!”
白玄的脸色骤变:“闭嘴!”
“我偏要说!”苏青禾迎着他的杀意,字字泣血,“他根本不是黄枫谷的长老!他是七玄门的叛徒!是当年勾结合欢宗,血洗镇魂殿的内奸白无常!”
“什么?!”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尤其是那些年长的七玄门后裔,听到“白无常”三个字,个个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冲上来,却被黄枫谷弟子死死按住!
“是他!当年就是他骗我们打开山门!”
“我师父就是被他杀的!”
“叛徒!不得好死!”
愤怒的嘶吼声如同潮水,冲击着白玄的伪善面具。他的脸色变得铁青,金色灵力猛地收紧,勒得苏青禾几乎窒息:“你找死!”
“我死了没关系。”苏青禾艰难地喘息着,眼中却闪烁着决绝的光,“但你别忘了,玄煞珠有灵!它记得你当年的血债!你以为它为什么迟迟不认主?因为它在等——等一个机会,让你血债血偿!”
话音刚落,白玄手中的玄煞珠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嗡——!”
红光如同潮水般席卷整个广场,凡是被红光触及的黄枫谷与合欢宗修士,都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血洞,仿佛被无形的刀刃切割!
“怎么回事?!”白玄惊恐地想扔掉珠子,却发现珠子像长在了他的手上,根本甩不掉!
红裙妇人也被红光波及,粉色瘴气瞬间溃散,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原来她的美艳都是靠瘴气维持的!
“啊——!我的脸!”她尖叫着后退,却被红光缠绕,拖向玄煞珠!
广场上一片混乱。联盟的降兵趁机反抗,有的夺过黄枫谷弟子的武器,有的互相解开绳索,与敌军厮杀在一起。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修,不知何时捡起了一柄断剑,死死护在孩子身前,剑上的血甚至溅到了孩子的襁褓上。
苏青禾看着这一切,嘴角露出一丝释然的笑。
这就是玄煞珠的最后一道禁制——以血债引血煞,以内奸的罪孽反噬其身。她母亲的玉简里,早就记载着这一切。
“不——!”白玄发出绝望的咆哮,玄煞珠的红光越来越盛,将他整个人吞噬!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疯狂流失,识海里涌入无数七玄门修士的残魂,撕扯着他的神智!
红裙妇人也没能幸免,被红光烧成了一滩黑色的脓水,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苏青禾手腕上的铁链正在悄然融化——那是玄煞珠最后的力量,在为她解开束缚。
“青禾!”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苏青禾抬头,看到林月瑶的师弟——那个被红裙妇人杀死的青年的双胞胎弟弟,正拿着一把钥匙冲过来,解开了她身上的锁灵钉,“快走!石前辈早就留了后路!”
他指着城主府后院的一口枯井:“从这里能通到城外的密道!”
苏青禾看着他年轻却满是坚毅的脸,又看了看广场上依旧在厮杀的人们——有的在为自由而战,有的在趁乱掠夺,还有的只是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你不走吗?”青年焦急地问。
苏青禾摇了摇头,从地上捡起一柄断刀:“你先走,告诉青风谷主,七玄城……守住了。”
青年愣住了,随即重重点头,转身跳进枯井。
苏青禾握紧断刀,一步步走向广场中央。玄煞珠的红光己经散去,白玄倒在地上,身体干瘪得像一具木乃伊,手中的玄煞珠失去了光泽,变成一块普通的黑石。
战斗渐渐平息。黄枫谷与合欢宗的残兵死的死,逃的逃,广场上剩下的大多是联盟的人,却也己是伤痕累累,疲惫不堪。
没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啜泣声。
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修走过来,将孩子递给苏青禾:“少主,我要去找我男人的尸体……这孩子,您能……”
苏青禾接过孩子,小家伙不知何时己经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她摸了摸孩子柔软的头发,轻声道:“他叫什么?”
“小石头……跟您认识的那个小石头同名。”女修的声音哽咽着。
苏青禾的心猛地一揪。她想起黄枫谷外那个给她送灵石的少年,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会照顾好他。”苏青禾将孩子递给旁边一个还能行动的老修士,“带他走,往南走,那里有青风谷的人接应。”
老修士接过孩子,点了点头,蹒跚着消失在夜色中。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少。有人结伴离开,有人守着亲人的尸体不愿走,还有人跪在石敢当的头颅下,默默擦拭着上面的血污。
苏青禾走到高台边,看着满地的狼藉——断裂的武器,燃烧的旗帜,凝固的血迹,还有那株被踩扁的安神草,白色的花瓣沾着黑血,却依旧透着一丝倔强的生机。
她想起母亲的玉简,想起秦老的守护,想起林月瑶最后的笑容,想起石敢当掷出开山斧的决绝。
原来所谓的复兴,从来都不是重建一座城,而是让那些不屈的魂,在灰烬里开出新的花。
夜色渐浓,远处传来鸟兽的啼鸣,像是在哀悼这场惨烈的战斗。苏青禾脱下染血的道袍,露出里面朴素的布衫,就像当年刚离开青阳镇时一样。
她最后看了一眼七玄城——不,现在该叫回黑石城了——然后转身,走进了城外的密林。
没有玄煞珠,没有联盟少主的身份,只有一身伤痕和一颗被血与火淬炼过的心。
修仙路还很长,她的道,才刚刚开始。
至于那些恩怨,那些仇恨,不必急。
总有一天,她会回来。
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告诉这片土地上的人——
七玄门的魂,没死。
它在每一个挣扎求生的人心里,在每一株从灰烬里钻出来的安神草里,在每一个像小石头一样,还能在乱世中安稳睡去的孩子梦里。
残阳彻底沉入地平线,黑夜笼罩大地。
密林深处,一个单薄的身影渐行渐远,背影里没有了往日的沉重,只剩下一种历经劫难后的平静。
风穿过树林,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
新的故事,将在灰烬里,重新生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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