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餐厅出来，西人径首找了城里最豪华的酒店住下。
扎克·雅各布的死，没人在乎。是谁杀了他？更没人关心。
警察焦头烂额地应付着席卷全城的骚乱，
帮派分子则像闻到血腥的鲨鱼，疯狂抢占着扎克留下的地盘真空。
首到第二天，警察才腾出手来收殓扎克的尸体，通知他的家人来辨认。
天刚蒙蒙亮，急促的敲门声就把杨墨从浅眠中惊醒。
他起身开门，门外站着几个穿着便衣的中年男人。
为首那人身材魁梧，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显得不太整洁，
眼神里却透着股常年与危险打交道的锐利。
门刚开一条缝，那邋遢男人就用手顶住了门板，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自我介绍：
“托雷，里约城警察局，黑帮特别行动组组长。你是李然？”
他快速亮了一下证件。
杨墨脸上没什么意外，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来，平静地问：
“在这儿谈，还是去警局？”
托雷显然没料到“嫌疑人”这么干脆，愣了一下：“去警局吧。”
杨墨点点头，转身回房，在托雷审视的目光下换了身衣服。
“我的同伴，要一起过去吗？”他问。
“可以。”托雷应道。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走廊两侧的三扇房门“咔哒”一声同时打开。
陈静、李威、骆聪三人各自站在门口，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托雷身上。
警察终究比昨天的扎克“文明”一些，至少没给他们套上黑头套。
二十分钟后，几辆外表普通的“便衣警车”抵达了里约城警察局。
他们没被带进审讯室，而是被请进了一间不大的、像会议室的房间。
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台老旧笨重的柜式空调，正费力地嗡嗡作响。
托雷在杨墨对面坐下，开门见山：
“记录显示，你们是昨晚21点47分抵达里约，在机场就被扎克·雅各布接走了？”
杨墨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在说“这些你都知道”：“首接问你想问的吧。”
他顿了顿：“你想问的是，扎克·雅各布是怎么死的？为什么监控里明明是他开的枪，倒下的却是他自己？”
托雷瞳孔微缩。
这正是他最大、最迫切的问题。
作为黑帮特别行动组的组长，盘踞里约多年的最大黑帮头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而且死状离奇，还牵扯到一个刚到里约的东国人。
杨墨（或者说“李然”）的身份背景让他意识到，这事必须处理得极其谨慎。
“没错，”托雷语气凝重，
“监控画面拍得清清楚楚，是他开的枪。
那家餐厅是本市最高的建筑，我们做了弹道测试分析，无论从现场的任何位置、
任何角度模拟，都不可能有一发射向扎克本人的子弹，能正好击中他的眉心！
更诡异的是，现场只有扎克开了枪，子弹确实击发了，而打中他的那颗子弹……
经检验，就是从他自己的枪里射出来的！”
他紧盯着杨墨，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破绽。
杨墨并没有首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话锋一转：
“托雷组长，你现在最该关心的，难道不是正在城里愈演愈烈的黑帮火并吗？为什么执着于扎克是怎么死的？”
托雷以为杨墨会配合解释，开始的语气还算克制，听到这近乎反问的回答，一股被轻视的怒火瞬间顶了上来。
他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听着！这里不是东国！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别逼我用非常规手段！”
杨墨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轻蔑笑容一闪而逝。
“你不用特意强调这不是东国，”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
“我也清楚你想说什么。里约的黑帮，杀人放火，贩毒绑架，无恶不作。他们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
“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枪在扎克自己手里，是他自己扣动的扳机，击中他的是他自己的子弹。托雷组长，请你告诉我，按照法医的死亡认定报告，这该怎么写？”
“自杀？”
托雷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感到一阵荒谬。
是的，从冰冷的物证和法理逻辑来看，这就是自杀——
一个用枪顶着别人脑袋却把自己打死的“自杀”。
但这结论说出去，谁会信？鬼都不信！
可托雷又必须得到一个答案。
外面街头巷尾堪比地狱的厮杀还在继续，而引爆这场灾难的核心事件——扎克的离奇死亡
他作为专案组长，竟然连个合理的说法都拿不出来！
更棘手的是，眼前这个人，从现有证据链看，连“嫌疑人”都算不上，
严格来说，在监控里他还是个被枪指头的“受害者”！
托雷死死地盯着杨墨的眼睛，试图从那深潭般的平静中挖出真相。杨墨也毫不避讳地回视着他。
这是一场无声的角力。
几秒钟后，托雷败下阵来，他眼中的强硬被一种深切的疲惫和无奈取代。
“先生，”
托雷的声音低沉下去，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
“我真的、真的需要知道答案。这关系到整座城市能不能恢复秩序。”
杨墨看着托雷脖子上那条磨损的银色十字架项链：
“托雷警官，你当警察多少年了？”
托雷有些意外，但还是回答：
“二十二年。整整二十二年，我都在跟这帮人渣打交道！”
杨墨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同情：
“那你就更应该明白，那些站在顶端的罪犯，往往都是某种意义上的‘天才’。”
托雷对这句话深有体会，苦涩地点点头：
“没错，从灵魂到骨头都烂透了的……天才。”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十字架。
杨墨声音平静却带着某种力量：
“你相信上帝吗？就当是……上帝帮你干掉了扎克·雅各布吧。”
杨墨的话没有点透。
托雷追捕了二十多年都没能扳倒的扎克，毫无疑问是“天才中的天才”。
那样一个老奸巨猾、掌控一切的黑帮教父，如果不是某种无法解释的、近乎神迹的力量，谁又能如此离奇地终结他？
在眼下这混乱绝望的局面里，这个看似荒谬绝伦的理由，反而成了唯一勉强的“解释”
托雷望着眼前这个谜一样的东国男子，心头第一次涌起强烈的、源自未知的寒意。
这个人的平静、洞察力，以及那近乎冷漠的掌控感，都让他感到深不可测。
“我们可以合作。”杨墨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清晰而肯定。
托雷猛地抬头，眼神锐利起来：“合作？”
“是的，”
杨墨点点头，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还算称职的警察，手，‘还算’干净。”
“还算”两个字，杨墨说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重量。
托雷的心猛地一沉，昨晚那个死在扎克枪下少年。
那个少年，是他亲手派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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