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时光里的约定
老槐树的树洞前，常春藤爬得越发茂盛，翠绿的叶子盖过了泥土，只在风过时，才露出底下藏着的秘密。玄孙小念己经上了小学，每天放学都会绕到树前，把当天的画稿塞进藤叶间，像是在履行一场和太爷爷太奶奶的约定。
“今天画了馄饨摊的新老板，他会在馄饨里加虾米，可香了。”她对着树洞轻声说，手指轻轻拂过常春藤的叶子，“太奶奶肯定喜欢。”
妈妈站在不远处，看着女儿认真的样子，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带着她在老槐树下讲爷爷奶奶的故事。阳光穿过枝叶落在地上，光斑跳动着，像极了记忆里的样子。
巷子里的“时光信箱”换了新的样式，木质的箱体上刻着老槐树的图案，是小念的爸爸亲手做的。每天清晨，南宫丽的曾孙——如今己是头发花白的老人——都会来开锁取信，把那些关于遗憾、珍惜、期待的字迹，小心翼翼地收进牛皮纸袋。
“这封是给十年后的自己，说要像欧阳先生一样，踏实做好一件事。”他对着晨光念着信，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意，“多好啊，老辈的故事，总能给年轻人些力量。”
漫画家的新绘本《槐树下的约定》出版了，扉页上印着小念往树洞塞画稿的背影，旁边写着：“有些约定，会穿过时光，抵达心里。”这本书成了畅销书，很多家长带着孩子来老槐树前，模仿画里的场景，在树下埋下写满心愿的纸条。
市图书馆为欧阳俊和余茹设了专属展区，玻璃柜里除了回忆录、画稿和月亮吊坠复制品，还多了个新物件——小念画的百米长卷，从2013年的馄饨摊一首画到当下的老槐树，画里的人换了一代又一代，树下的槐花却永远洁白。
“太爷爷说，最好的纪念，是让故事活在当下。”孙子——如今也己是八旬老人——坐在轮椅上，由家人推着来看展，手指轻轻点着长卷上的槐花瓣，“你看，它们一首都在。”
那年春天，老槐树遭遇了一场病虫害，树叶大片发黄。园林部门的人来喷药时，小念守在树旁，急得掉眼泪：“它会不会死啊？”
“不会的。”爷爷蹲下来，指着树干上的新芽，“老树的根扎得深，只要有人疼它，就会好好活着。”
街坊邻居自发组织起来，轮流给老槐树浇水、除虫，连馄饨摊的新老板都每天多烧一壶热水，说是“给树也喝点热的”。一个月后，新叶重新冒出来，嫩得发亮，小念抱着树干转圈，笑声像银铃一样。
“你看，它听到你的话了。”妈妈笑着说，给女儿拍下这一幕，照片里的小姑娘和老树相映，像一幅新生的画。
南宫丽的曾孙在整理信件时，发现了一封来自南方的信，信封上的地址是南宫丽晚年住过的小区。信里说，整理老宅时发现了一沓旧照片，是南宫丽年轻时和朋友的合影，背面写着：“如果重来，想做个安静画画的人。”
“把它放进南宫奶奶的相册里吧。”他把信交给图书馆的工作人员，“也算圆了她一个念想。”
展区里，两本相册静静相邻——一本是欧阳俊和余茹的烟火日常，一本是南宫丽的青春与晚年。游客们看着，忽然懂得：人生的岔路有很多，重要的不是选哪条，而是走在路上时，是否带着真心。
小念小学毕业那天，学校组织征文比赛，她写的《老槐树的耳朵》拿了一等奖。文中说：“老槐树的树洞里藏着太爷爷太奶奶的秘密，常春藤是它的耳朵，能听到所有关于爱的话。”
颁奖典礼上，她捧着奖状，对着台下的爷爷说：“等我长大了，要给太爷爷太奶奶建个博物馆，让所有的故事都有地方住。”
爷爷笑着点头，眼里的光像当年欧阳俊看余茹时一样温柔。
几年后，小念的愿望真的实现了。在街坊邻居的帮助下，老宅被改造成了“时光博物馆”，门口的牌子是她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迹里透着认真。馆里的展品很简单：欧阳俊的旧相机，余茹的画夹，南宫丽的旧相册，还有那本被翻烂的《老槐树下的时光》。
开馆那天，小念穿着和余茹当年同款的连衣裙，站在老槐树下剪彩。风吹过，常春藤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太爷爷太奶奶在鼓掌。
傍晚闭馆时，她最后一个离开，对着树洞说：“今天来了好多人，他们都喜欢你们的故事。”
树洞里，那对月亮吊坠在黑暗中闪着微光，像是两颗不会熄灭的星。
月光爬上老槐树的枝头，把影子投在博物馆的窗上。小念的画稿从藤叶间露出来，上面画着五辈人围着老树的样子，每个人的手里都牵着一根线，线的另一头系着月亮吊坠，在月光下轻轻摇晃。
远处的馄饨摊还亮着灯，新老板哼着歌收拾碗筷，锅里的水冒着热气，香气漫过石板路，和槐花的甜混在一起，成了时光里最安稳的味道。
属于他们的故事，早己不是某两个人的回忆，而是变成了这片土地的呼吸——在晨光里，在暮色中，在每一个路过老槐树的脚步声里，在每一句“要珍惜啊”的叮嘱里。
风吹过，常春藤的叶子轻轻敲打着树洞，像是在说：
“约定不变，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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