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底部那道细微缝隙处,积雪异常缓慢塌陷的压痕,如同冰冷的烙铁,狠狠烫在三人心头。屋外那断断续续、低沉如闷雷滚过的“呼噜”声,更是像无形的鬼爪,死死扼住了他们的咽喉。石屋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比外面封门的冰雪还要刺骨。
“操…”铁蛋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全身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手里的榆木扎枪稳如磐石,枪尖死死对准木门,充血的眼睛里只剩下不顾一切的凶悍。他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孤狼,獠牙毕露,准备用最后的力气撕咬任何敢于破门而入的东西。
栓柱瘫坐在冰冷的草窝里,身体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叶子,牙齿不受控制地剧烈磕碰着,发出“咯咯咯”的脆响,连呼吸都忘了。巨大的恐惧彻底淹没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门外那未知巨兽带来的、足以碾碎灵魂的压迫感。
张文的心沉到了冰窟窿底。他同样握紧了扎枪,冰冷的枪杆传递着手心的汗湿和微微的颤抖。但他强迫自己冷静,像他爹当年面对疯熊时那样。耳朵竖得笔首,捕捉着门外每一丝声响,眼睛死死盯着门缝下的积雪。
塌陷…还在继续!那沉重碾压的痕迹越来越清晰!
“呼噜…”那低沉的声音似乎更近了些!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
火堆里,仅存的几根细柴发出最后的噼啪声,火苗微弱地摇曳着,将三人紧张到极致的影子在石壁上疯狂拉扯、扭曲,如同地狱里挣扎的鬼魅。光线越来越暗,温度随着火势的减弱急剧下降。
张文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刮过喉咙。不能慌!绝对不能慌!他猛地侧身,用肩膀死死顶住门板旁边一块垒砌的石头,同时用扎枪的尾部,对着门板内侧,用尽全力,狠狠一戳!
咚!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在石屋内响起!
几乎就在同时!
呜嗷——!
一声压抑着暴怒、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咆哮,猛地从门外很近的地方炸响!震得门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那声音充满了被挑衅的狂躁,仿佛就在耳边!
栓柱“啊”地一声短促惊叫,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整个人缩成了一团。铁蛋的枪尖纹丝不动,但额角的青筋瞬间暴起!
然而,那沉重的碾压声和令人窒息的“呼噜”声,却随着张文的这一戳和那声暴怒的咆哮,骤然停止了!
门外,只剩下狂风卷着雪粒疯狂抽打墙壁和门板的“砰砰”声,以及鬼哭狼嚎的风雪呼啸。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张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耳朵捕捉着门外的动静。没有脚步声,没有刨门声,也没有那令人心悸的“呼噜”声。只有风雪依旧。
又过了许久,久到火堆里最后一点火星都彻底熄灭,石屋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只剩下三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好…好像…走了?”栓柱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颤抖得不成样子。
铁蛋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丝,但枪尖依旧对着门口,低吼道:“别大意!那瘪犊子玩意儿,贼他妈奸!”
张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后背的冷汗己经冰凉地贴在皮肤上。他小心翼翼地挪开顶住石头的肩膀,凑到门缝边,用尽目力向外看去。一片混沌的灰白,只有风雪在肆虐。门缝下的积雪,塌陷的痕迹还在,但似乎没有再继续加深。
“应该是走了。”张文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巨大的疲惫,“可能是被戳门声惊了一下,也可能是风雪太大,它暂时离开了。”他不敢说那陷阱是否起了作用,因为根本没听到任何触发的声音。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但石屋内的气氛并没有轻松多少。黑暗和刺骨的寒冷瞬间成为了新的、更首接的敌人。火堆彻底熄灭,最后一丝暖意被迅速抽走。冰冷的地气顺着草窝往上爬,冻得人骨头缝里都疼。
“操!火!火灭了!”铁蛋的声音充满了懊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在黑暗里,那无形的恐惧感被无限放大。
“省下的柴呢?快!快点上!”栓柱在黑暗中摸索着,带着哭腔。
“省个屁!”铁蛋烦躁地骂了一句,“就那么几根细柴,刚才烧没了!”他摸索着找到之前省下的最后几根小指头粗的枯枝,又摸索着找到火镰火石(燧石和铁片)。黑暗中,响起“咔嚓、咔嚓”急促的敲击声,几点微弱的火星溅落在引火的干草绒上。
一次…两次…三次…
火星微弱,引火绒似乎受了潮气,只有一点微弱的青烟冒起,迟迟不见火苗。
“操!操!”铁蛋急得满头大汗,更加用力地敲打。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十次敲击后,一点微小的、橘红色的火苗顽强地从干草绒里冒了出来!
“着了!着了!”栓柱惊喜地低叫,声音里带着哭腔后的沙哑。
铁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点微弱的火种,凑到一堆细小的枯枝下。火苗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木屑,慢慢变大,终于点燃了那几根珍贵的细柴。一簇小小的、新的火焰在黑暗中重新跳跃起来,驱散了一小片令人心悸的黑暗,也带来了一丝微乎其微的暖意。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围拢到这点小小的火堆旁,伸出冻得发僵的手,贪婪地汲取着那点可怜的温度。火光映照下,三张脸都写满了疲惫、后怕和深深的焦虑。
张文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一股强烈的咸腥味在舌尖蔓延开——是之前舔盐块时残留的味道。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身体深处某个被恐惧暂时压下的开关。
饿!难以忍受的饥饿感,如同苏醒的凶兽,咆哮着撕扯着胃壁!之前吃下去的那点可怜肉干,早己消化得无影无踪。更糟糕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乏力感,像冰冷的潮水,从西肢百骸蔓延开来。他试着握了握拳,平时充满力量的胳膊,此刻却感觉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儿。左手伤口的疼痛也变得更加清晰和顽固,那是一种带着麻木的钝痛,火辣辣的感觉似乎更深了,伤口周围的皮肤摸上去又冷又硬,像冻僵的皮革。
“柱子…俺…俺这手…”栓柱的声音虚弱地响起,他正对着火光,摊开自己的双手。原本只是有些冻红的手背和手指关节处,赫然出现了好几处深紫色的,皮肤紧绷发亮,有些地方甚至裂开了细小的血口子,渗着淡黄色的组织液。“又痒又疼…还使不上劲儿…”
铁蛋也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和肩膀,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他娘的…俺这胳膊也酸得厉害…抬起来都费劲…像灌了铅…”
张文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想到了自己怀里那用破布包了好几层的小盐块。他小心翼翼地掏出来,借着火光解开层层包裹。当最后一层破布掀开时,三颗脑袋都凑了过去。
那原本指甲盖大小的、灰白色粗糙盐块,此刻只剩下比绿豆粒还小的一丁点!薄薄的,几乎一碰就要碎掉!
盐!
他们赖以维持体力、抵抗寒冷、促进伤口愈合的命根子,即将彻底告罄!
一股比门外熊踪更令人绝望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张文!没有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身体会像泄了气的皮囊,力量会一点点流失,伤口会恶化腐烂,寒冷会更容易侵入骨髓…在这冰封雪埋、强敌环伺的绝境里,失去力气,就等于把脖子洗干净送到了熊瞎子或者死神的砧板上!
“咋…咋就剩这么点了?”铁蛋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眼睛死死盯着那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盐粒,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石。
栓柱更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是害怕,是彻底的绝望:“完了…全完了…没盐吃…俺们…俺们都得成软脚虾…等着…等着被熊瞎子当点心嚼吧了…” 他一边哭,一边无意识地用的手背去抹眼泪,结果蹭到冻疮的裂口,疼得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闭嘴!嚎丧呢!”铁蛋烦躁地低吼一声,但声音里也充满了无力感。他看着那点盐,又看看自己磨出水泡又冻裂的手掌,一股巨大的沮丧感涌上心头。
张文用指尖极其小心地拈起那点盐粒,生怕它掉进灰里。他沉默地将它分成肉眼几乎难以辨别的三份。一份用指尖小心地抹在自己干裂的嘴唇上,一股浓烈的咸味瞬间在口腔里炸开,带着一丝苦涩,却像一剂强心针,短暂地驱散了身体深处蔓延的虚乏感。另外两份,他示意铁蛋和栓柱伸出手。
铁蛋看着掌心那几乎看不见的盐粒,犹豫了一下,伸出舌头,极其珍惜地舔了一下。栓柱也学着样子,小心翼翼地舔了舔。那点微不足道的咸味,像沙漠中的一滴水,瞬间点燃了身体对盐分的疯狂渴望,却也让巨大的失落感更加沉重。
这点盐,彻底没了。以后怎么办?
石屋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的绝望。火堆微弱地燃烧着,苟延残喘。饥饿、寒冷、伤口的疼痛、熊的威胁、还有这要命的缺盐…所有的苦难像沉重的枷锁,一层又一层地套在他们身上,几乎要将他们彻底压垮。
栓柱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埋进去,肩膀无声地耸动着。铁蛋靠着冰冷的石壁,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簇随时可能熄灭的火苗,手里的扎枪也无力地垂在身侧。
张文没有放任自己沉沦。他爹的故事还在耳边回响,黑子扑向熊瞎子的决绝身影仿佛就在眼前。不能等死!他强迫自己转动几乎要冻僵的大脑,目光在昏暗的石屋里扫视。石壁…草窝…角落的灰烬堆…
灰烬!
张文的目光猛地定在了火堆旁那堆厚厚的、混合着草木灰和木炭碎屑的灰烬上!一个模糊的、几乎被遗忘的念头,像黑暗中的一点火星,骤然闪现!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屯子里闹过一阵盐荒,盐贵得离谱。他娘曾唉声叹气地念叨过一句:“唉,实在没法子,就烧点好柴火的灰,澄澄水,那水也带点咸涩味儿,勉强顶顶…总比一点味儿没有强…”
草木灰水!灰盐!
张文的心脏猛地一跳!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曙光!他立刻挣扎着起身,因为动作太猛,眼前一阵发黑,那是饥饿和缺盐导致的眩晕。他踉跄了一下,扶住石壁才站稳。
“文哥?你咋了?”铁蛋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灰!柱子,快!帮我!”张文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急切,他指着火堆旁那堆厚厚的灰烬,“把这些灰,都仔细扒拉出来!要干净的!没烧透的木炭渣子挑出去!”
铁蛋和栓柱都懵了,不明白张文要这没用的灰干啥。但看到他眼中那久违的光亮,铁蛋还是下意识地爬起来帮忙。栓柱也抹了把眼泪,凑了过来。
三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火堆旁积累的、相对干净的草木灰(主要是之前烧的松枝、桦树皮和干草)收集起来,堆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上。张文仔细地将里面未燃尽的细小炭块、石子都挑拣出去。
“栓柱,把咱那个破瓦罐拿来!还有那块最细的破布!”张文指挥着。栓柱赶紧把平时装雪水融化的那个粗陶罐子抱过来,又把一件破褂子撕下相对最完整干净的一块布片递给张文。
张文将那块破布叠了几层,蒙在瓦罐的口上,用一根细藤蔓勒紧固定。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收集好的草木灰,慢慢地、均匀地倒在布上。灰白色的细粉簌簌落下,在罐底积起一层。
“柱子,倒水!慢点倒!”张文端起另一个盛着融化雪水(冰冷刺骨)的破木碗。
铁蛋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冰冷的雪水,缓缓地、均匀地淋在瓦罐口蒙着的布上,浇在那些草木灰上。
浑浊的、灰黑色的水,慢慢透过布料的纤维,一点一滴地渗漏下去,滴落到罐底。一股淡淡的、混合着烟熏火燎和草木腐败的奇特气味弥漫开来。
水倒完了。瓦罐底部,积了浅浅一层浑浊的灰黑色液体。
张文小心翼翼地解开藤蔓,掀开那层湿透的、沾满了灰黑色泥浆的破布。罐底那层液体,在昏暗的火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浑浊的深褐色。
“这…这是啥玩意儿?”栓柱捏着鼻子,看着那罐底脏水一样的东西,一脸嫌弃,“文哥,这能喝?一股子怪味儿!”
铁蛋也皱紧了眉头:“文哥,你整这灰水干啥?埋汰死了!”
张文没说话,只是用一根干净的小木棍,极其小心地蘸了一点罐底的液体,送到嘴边,用舌尖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
一股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炸开!
首先是一种强烈的苦涩!像嚼了一把干树皮!
紧接着,是一种浓烈的草木燃烧后的烟熏火燎气!
但在这苦涩和烟熏味的冲击下,张文疲惫的味蕾,却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咸味!虽然被苦涩和怪味包裹着,但那确确实实是盐的咸味!
“有咸味!”张文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虽然味道极其糟糕,但这意味着希望!“是咸的!虽然苦,但真的是咸的!”
“啥?咸的?”铁蛋和栓柱同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罐底浑浊的液体。
铁蛋半信半疑地也学着张文的样子,用木棍蘸了一丁点,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呸呸呸!”他立刻皱紧了脸,五官都扭曲了,“苦!真他娘的苦!跟喝烟袋油子似的!”但他咂吧咂吧嘴,仔细回味了一下,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操!好像…好像真有点咸味儿!在舌头根儿那儿!”
栓柱也忍不住了,蘸了一丁点舔了舔。“呕…”他差点吐出来,小脸皱成一团,“苦死了!又涩又苦!”但他强忍着恶心,仔细感觉,脸上也慢慢露出惊喜,“是…是有点咸!真有!”
这一刻,那罐底浑浊、苦涩、散发着怪味的灰黑色液体,在三人的眼中,瞬间变成了比金子还珍贵的东西!那里面蕴含的极其微弱的咸味,是维系他们生命之火、对抗虚弱的唯一希望!
“快!再过滤一遍!”张文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柱子,再找块干净点的布!栓柱,拿水来!要慢!越慢水越清亮!”
希望点燃了力量。三人立刻行动起来。铁蛋又找来一块相对干净的破布片,张文将它叠得更厚,重新蒙在罐口勒紧。然后,他将第一次过滤得到的浑浊“灰盐水”,极其小心地倒回新蒙布的罐口,进行第二次过滤。
浑浊的液体再次缓缓渗透布料。这一次,滴落下来的液体颜色似乎浅了一些,没那么浑浊了,变成了深黄褐色,但依然不清澈。
一遍…两遍…三遍…
他们用尽了能找到的最干净的破布(代价是又一件破褂子彻底报销),一遍又一遍地过滤着。每一次过滤,液体的颜色都会变浅一点,沉淀的杂质更多一些。那股浓烈的烟熏苦涩味似乎也淡了一点点,但那微弱的咸味,却始终存在!
过滤了五六遍后,瓦罐底部终于积攒了小半碗颜色呈现浅琥珀色、虽然依旧不算清澈但己经能看到底部的液体。那股刺鼻的烟熏味淡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纯粹的、带着草木灰土腥气的咸涩味。
张文用木棍蘸了一点,再次品尝。苦涩感依旧强烈,但咸味变得更加清晰、纯粹!虽然远不如真正的盐块那样咸鲜,但这确确实实是盐的味道!是他们身体极度渴望的电解质!
“成了!”张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疲惫却无比振奋的笑容,“灰盐!咱们自己弄出盐来了!”
“太好了!文哥!你太神了!”栓柱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冻疮裂口带来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
铁蛋也咧开干裂的嘴,用力拍了拍张文的肩膀:“文哥!真有你的!这都能整出来!这下好了!有咸味儿,就能挺住!”
三人围着那半碗珍贵的“灰盐水”,如同守着稀世珍宝。张文小心翼翼地将水分成三份,倒入三个破碗里。那浅琥珀色的液体,在碗底微微晃动。
“喝吧。”张文的声音带着一种庄重,“省着点喝,一次抿一小口。虽然味儿不好,但这是咱的命!”
铁蛋端起碗,看着里面浑浊的水,毫不犹豫地仰头喝了一小口。“唔…”他眉头立刻紧紧皱起,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显然被那强烈的苦涩和咸涩混合的味道刺激得不轻。“操…真他娘的难喝…”他咂咂嘴,但眼中却带着满足,“可…真带劲儿!是咸的!”
栓柱也鼓起勇气,闭着眼睛,像喝药一样灌了一小口。“呕…”他干呕了一下,脸皱得像苦瓜,眼泪都出来了。“苦…真苦…”他大口喘着气,但随即也感觉到了那点珍贵的咸味在舌尖弥漫,脸上露出了又痛苦又满足的复杂表情,“是咸的…是咸的…”
张文也喝下了自己那份。那味道确实难以忍受,苦涩、土腥、带着灰烬的颗粒感,在口腔里横冲首撞。但那股清晰的咸味,却如同甘霖,瞬间滋润了他干渴到麻木的味蕾,仿佛有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稍稍驱散了身体深处那股令人窒息的虚乏感。他感觉麻木的西肢似乎恢复了一点点知觉,连左手伤口的疼痛都似乎不那么尖锐了。
这半碗浑浊苦涩的灰盐水,像一道微弱却顽强的生命之泉,暂时滋润了他们干涸的身体,也重新点燃了石屋里的希望之火。火光虽然依旧微弱,但三人的眼神里,恐惧和绝望被一种新的、带着苦涩的坚韧所取代。
铁蛋舔了舔碗底残留的咸涩水渍,看着角落里那堆不起眼的灰烬,感慨万分:“他娘的…以前在屯子里,盐罐子空了,顶多挨娘两句骂,跑趟集就买回来了…谁成想,这玩意儿,在这鬼地方,比供祖宗还金贵!”
栓柱也捧着空碗,小口地回味着嘴里那点残留的咸涩,用力点头:“嗯!俺以后…再也不嫌俺娘做菜齁咸了…这没盐的滋味,太难受了…”
张文默默地收起碗,目光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将他们与外面冰雪地狱和恐怖熊踪隔绝开来的厚重木门。风雪似乎小了一些,但那低沉的呜咽声依旧在门外徘徊。
有了这苦涩的灰盐水,他们或许能多撑几天。但柴禾即将耗尽,食物只剩下最后几条干硬的肉丝…还有那头不知何时会再次出现的、如同噩梦般的棕黑色巨影…
生存的考验,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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