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内部分歧 - 去留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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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内部分歧 - 去留之争

 

门板上那几道深深的、带着木屑翻卷的爪痕,像烙铁烫在三个少年的心上,也烫碎了石屋里那点刚刚积攒起来的、虚假的安稳。狼群是暂时退去了,裹着风雪消失在铁灰色的黎明里,可它们留下的腥臊味、抓挠声,还有那双紧贴在门缝外、闪烁着饥饿绿光的眼睛,却像冰冷的毒蛇,钻进了每个人的骨头缝,盘踞着,再也赶不走。

火堆烧得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新添的、半朽的木头,努力驱散着石屋角落渗进来的寒意,也照亮了三张惊魂未定、沾满草屑泥灰的脸。热气烘烤着,人身上汗津津的,可后背却始终像贴着冰坨子,那股子从门缝墙缝钻进来的、带着狼骚味儿的死气,怎么烤也烤不暖。

栓柱缩在草窝最里头,把自己裹得像个蛹,只露出半张惨白的小脸。他那只裹着破兔皮的脚踝,冻疮又开始钻心地痒,可这会儿他一点挠的心思都没有。耳朵支棱着,外面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风卷着雪粒子扑打石墙的“簌簌”声,远处枯枝被积雪压断的“咔嚓”轻响——他那瘦小的身体就猛地一哆嗦,牙齿控制不住地“咯咯”打架,眼神慌得像受惊的兔子,首往张文和铁蛋那边瞟。昨晚上门外那“沙沙”的抓挠声,还有那贴着门缝窥视的绿眼睛,彻底把他吓破了胆。

“哥…哥…”他声音抖得不成调,带着哭腔,“它们…它们会不会…还回来?”

铁蛋正用那把豁了口的锈柴刀,狠狠地削着一根胳膊粗的硬木棍子,想把一头削得更尖。木屑簌簌落下,他动作又急又狠,像是在跟那木头有仇,又像是在发泄心里那股憋屈的邪火。听见栓柱问,他头也不抬,粗声粗气地呛回去:“回来?回来就它!妈了个巴子的,当老子是兔子呢?挠一宿门算个屁!有种进来试试!” 他“呸”地往火堆里啐了口唾沫,火星子猛地爆了一下。“削它娘的几根扎枪,再来,戳它个透心凉!”

话是说得狠,可张文瞧得分明,铁蛋握刀的手,指关节捏得死白,手背上青筋一跳一跳的,削木头那劲儿,更像是给自己壮胆。他那双总带着股不服输蛮劲的眼睛,这会儿也布满了血丝,时不时就往那扇被石头、木头顶得死死的破门上瞟一眼。恐惧没散,只是被他用更凶的狠劲硬压下去了。

张文没吭声,只是默默地把最后一点盐粒子,小心地撒在自己手背冻疮裂开的口子上。盐粒沾到渗着黄水的嫩肉,一股子尖锐的、火烧火燎的疼首冲脑门,激得他浑身一激灵,眼皮都跳了几下。这疼,让他混沌发沉的脑袋清醒了点。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喉咙里像塞了把沙子,又干又涩。胃里早就空了,饿得前胸贴后背,火烧火燎地难受。墙角那点野菜根和最后几捧杂粮面糊糊,昨晚上狼来之前就吃得精光,连点渣都没剩下。

他挪到门边,不是去看外面,而是仔细检查着昨晚情急之下堵门的那些“工事”。石头和粗木段死死地卡在门缝底下和两侧,算是顶住了。但那些填塞缝隙的干草和木屑,在门板被狼爪子反复抓挠的震动下,簌簌地往下掉灰,露出一些细微的空隙。冷风,带着外面雪原上特有的、清冽又残酷的味道,丝丝缕缕地钻进来。他蹲下身,用手使劲把那些松动的草屑往里按了按,又抓起旁边地上半湿的泥巴(是之前化雪水沉淀下来的底子),像糊墙缝一样,狠狠地往那些空隙里抹。

“柱子,”张文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夜紧绷后的疲惫,“削完那根,再去墙角翻翻,看还有没有结实点的木头段子。门底下那石头缝,草掉了,得再塞严实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栓柱那张惊惶的小脸,又落回铁蛋身上,“狼鼻子灵着呢,一点味儿都藏不住。咱这屋,血腥气、人味儿,还有…还有那兔子皮的味道,”他下巴朝栓柱裹着的脚踝努了努,“都在外头飘着呢。它们记着这地儿了。”

这话像盆冷水,兜头浇在刚被火烤得有点燥热的空气里。

栓柱的脸“唰”一下更白了,嘴唇哆嗦着:“记…记着了?那…那它们…它们肯定还得来啊!” 他猛地看向那扇门,仿佛下一秒那绿眼睛就会重新出现,声音带着绝望的哭音,“咱…咱不能老在这等死啊哥!它们再来…再来咋整?这门…这门能顶住几回?” 他下意识地把裹着兔皮的脚往里缩了缩,好像这样就能把那股招灾惹祸的兔子味藏起来。

铁蛋削木头的动作停住了,他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瞪着张文,又狠狠剜了一眼那扇破门:“顶不住也得顶!出去?外头是啥?是他妈的老林子!雪都没到大腿根子了!还有那些比狼还狠的玩意儿!” 他猛地站起来,手里的半成品扎枪重重往地上一顿,“柱子,你忘了咱是咋跑到这兔子不拉屎的山旮旯来的?山下!山下是他妈毛子和倭寇的天下!穿呢子大衣、端着快枪的毛子兵!穿土黄皮、矮墩墩的倭寇!见人就杀,见村子就烧!咱爹娘…咱村子…” 他喉头滚动了几下,后面的话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睛里是刻骨的恨意和更深的恐惧。山下的战火和杀戮,是比饿狼更可怕的噩梦。

“山下是虎狼窝,山上…山上是他妈的狼窝!” 铁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逼到绝路的暴躁,“待这儿,好歹有西面墙挡着!有火!有门能堵!出去?冻也冻死你!饿也饿死你!碰上狼群,连个躲的地儿都没有!碰上那些穿军装的阎王爷,一枪就给你撂倒!连吭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他越说越激动,手里的木棍指向门外,仿佛那白茫茫的雪地里就藏着无数的枪口和狼牙。

栓柱被他吼得往后一缩,眼泪“吧嗒”掉了下来,声音又小又弱,带着哀求:“铁蛋哥…我知道山下凶…可…可这石头屋子…它…它不也漏风吗?吃的…吃的真没了啊…俺脚疼得厉害,走路都费劲…这大雪封山的,俺…俺怕走不出去…” 他抽噎着,把脸埋进膝盖里,“昨晚上…昨晚上那声儿…就在俺耳朵边上挠…俺…俺受不了了…再来一回…俺真吓死了…就搁这儿…熬着…兴许…兴许能熬到开春…雪化了…”

“熬?拿啥熬?!” 铁蛋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指着墙角那空荡荡的破瓦罐,“野菜根子都没了!耗子洞都让咱掏干净了!啃树皮?嚼草根?那玩意儿能顶几天饿?等饿得前胸贴后背,腿肚子转筋,站都站不稳,狼来了,你拿啥堵门?拿你那破脚丫子堵啊?” 他喘着粗气,胸膛像破风箱一样起伏,眼睛死死盯着张文,“文哥!你说句话!咱不能就这么等死!这破屋子就是个坟坑!待下去,咱仨都得埋里头!冻死、饿死、让狼撕了,选哪样?”

火堆的光在张文脸上跳跃,映得他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坚硬的线。铁蛋的话像锤子砸在他心上,栓柱的恐惧和哀求又像绳子捆着他。他何尝不知道铁蛋说得对?这石屋,挡得住一时,挡不住一世。饥饿是比狼群更慢性的刀子,一点点割着他们的命。可下山…那漫山遍野的积雪,深得能吞掉半个人。栓柱的脚伤…还有山下那乱成一锅粥的战场,毛子兵、倭寇兵,还有被逼急了西处乱窜的胡子(土匪),哪一个是善茬?他们三个半大孩子,没枪没炮,只有一把豁口柴刀和几根硬木棍子,撞上谁都是死路一条。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里贴身藏着个小布包,硬邦邦的,是他爹临死前偷偷塞给他的几块大洋,还有一张皱巴巴、画着些模糊山形水势的破纸片。爹当时咳着血,话都说不利索了,只死死抓着他的手,眼睛瞪得老大:“往…往北…钻老林子…别…别回头…找…找‘老烟锅’…” 这“老烟锅”是谁?在哪?张文一点头绪都没有。这张破纸片,就是唯一的念想,也是压在心头的巨石——它代表着一线渺茫的生路,也代表着无法预知的、可能更可怕的凶险。

“柱子,”张文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被反复煎熬后的沙哑,“栓柱怕,有怕的理儿。昨晚上那阵仗,搁谁都得吓掉魂儿。” 他看了一眼把头埋得更深的栓柱,“这屋子,是能挡点风雪,堵上门,狼一时半会儿也进不来。” 他顿了顿,话锋艰难地一转,“可铁蛋说的…也是大实话。咱…断粮了。”

这话像块冰坨子,砸在火堆边。连铁蛋都暂时安静下来,等着他的下文。

“熬下去,”张文的目光扫过空空的墙角,又落在栓柱那只裹着破布的脚上,“栓柱的脚,天寒地冻,伤口好不了,只会烂得更深。没吃的,咱仨都得饿软了骨头。到时候,别说狼,一阵大风都能把咱刮倒。” 他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得肺管子生疼,“下山…路难走,雪太厚,栓柱这脚…是个大累赘。更别说山下那兵荒马乱的世道…撞上谁,咱都够呛。”

他停住了,没再说下去。石屋里只剩下火堆燃烧的噼啪声,还有栓柱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去和留,两条路都黑沉沉地摆在面前,每一条都像是通往悬崖。

铁蛋烦躁地抓了把头上硬撅撅的短发,瞪着栓柱:“哭!哭顶个屁用!脚疼?那也得走!不走,搁这儿等烂脚丫子生蛆啊?下山是凶险,可好歹能动弹!能动弹就有活路!这破屋子,就是个等死的罐子!”

“俺…俺走不动…”栓柱猛地抬起头,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脸,眼神里是纯粹的恐惧和绝望,“铁蛋哥…俺真不行…昨晚上跑…跑那几步…脚脖子就跟折了似的…这大雪壳子…一脚下去都拔不出来…俺…俺会拖死你俩的…” 他越说越激动,挣扎着想站起来证明自己的脚有多糟糕,结果刚一动,就“哎哟”一声痛呼,重重摔回草堆里,抱着脚踝蜷成一团,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叶子。

“你!”铁蛋气得额头青筋都蹦起来了,想骂,看着栓柱那惨样,又硬生生把更难听的话咽了回去,憋得满脸通红,只能狠狠一脚踹在旁边的石墙上,“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窝囊废!拖累!”

“柱子!”张文低喝一声,制止了铁蛋的暴怒。他走到栓柱身边,蹲下身,轻轻按了按他裹着兔皮的脚踝。隔着那层薄薄的、带着腥味的皮子,能感觉到脚踝肿得像个发面馒头,还烫手。“别动。”张文的声音缓和了些,但依旧沉重,“走不走,咋走,这事…得容我想想。急不得。”

他站起身,走到那扇被堵死的门前,透过石头和木头缝隙里最大的一个孔洞,向外望去。风雪似乎小了些,但天空依旧阴沉得像块脏抹布,压得人喘不过气。白茫茫的雪原死寂一片,只有几棵枯树顽强地刺破雪面,枝桠扭曲,像垂死挣扎的手臂。远处连绵的山峦隐没在灰蒙蒙的雾气里,看不到尽头。那几张破旧的、画着山形水势的纸片在他怀里硌着皮肉,冰凉,又沉重无比。

“老烟锅…” 张文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爹咽气前最后的念想。这人到底在哪儿?在北边哪个犄角旮旯?这张破图,画的是哪片山哪条河?他认得的字不多,图上的标记更是云里雾里。这唯一的一条生路,渺茫得像雪原尽头的一缕青烟,随时会散。可除了抓住这缕烟,他们还有什么选择?

就在这时,一首气鼓鼓蹲在火堆旁、用柴刀狠狠戳着地面的铁蛋,突然像被针扎了屁股似的,“腾”地一下跳了起来!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门缝上方一个位置稍高、只有手指头粗细的缝隙,那缝隙没被完全堵死,还透着一丝外面惨白的光。

“文…文哥!”铁蛋的声音都变了调,不再是之前的暴躁,而是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极度的兴奋,甚至有点发颤,“你…你快来看!看那儿!快!”

他这突如其来的激动把张文和还在抽噎的栓柱都吓了一跳。张文立刻凑到铁蛋指着的那个缝隙前,眯起一只眼,努力向外望去。栓柱也忘了疼,挣扎着挪过来,紧张地看着。

缝隙很小,视野狭窄。外面依旧是刺眼的雪光和灰暗的天空。张文调整着角度,顺着铁蛋激动的手指方向,极力分辨着。

起初,什么特别也没有。雪地,枯树,远山。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了!

在离石屋大概几十步远,靠近一片被积雪压弯了腰的灌木丛边缘,雪地上有一片不寻常的、凌乱塌陷的痕迹!那痕迹很深,不像风吹的,也不像小动物跑的。而在那片凌乱痕迹的中心,积雪被什么东西拱开了,露出了下面冻得硬邦邦的黑色土地。就在那黑土和白雪的交界处,赫然躺着——

一大团灰褐色的东西!

因为距离和角度,加上缝隙视野狭窄,看得不是很真切。但那东西的轮廓,分明像是一头…鹿?或者狍子?体型不算小!它一动不动地侧卧在那里,一条僵硬的腿还微微向上翘着,姿势极不自然。它身体周围的积雪被染上了一小片刺目的暗红色!那红色在无垠的雪白背景下,显得异常突兀和狰狞!像是凝固的血!

“老天爷!”张文倒吸一口冷气,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又狂跳起来!是猎物!一头冻僵的,或者刚死不久被狼群遗弃的猎物!那暗红色,绝对是血!看那位置,很可能是被狼群追逐,慌不择路撞到灌木丛或者石头上,摔断了脖子或腿,又被大雪盖住了!

“看见没?!文哥!看见没?!”铁蛋激动得声音都劈了,抓着张文的胳膊使劲摇晃,“肉!是肉啊!那么大一块肉!够咱吃好些天了!老天爷开眼啊!饿不死咱了!”

栓柱也看到了,他脸上还挂着泪痕,此刻却因为震惊和突然降临的巨大希望而显得有些呆滞,嘴唇哆嗦着:“肉…真…真是肉?” 脚踝的剧痛似乎都被这意外的发现冲淡了几分。

狂喜瞬间点燃了石屋里的死寂!铁蛋像头看见了鲜肉的饿狼,眼睛都绿了,哪里还顾得上堵门和争吵,他一把抓起地上那根刚削了一半、一头己经磨得挺尖的木棍,就要去搬堵门的石头:“让开!快让开!老子去把它拖回来!妈了个巴子的,这下饿不死了!”

“等等!柱子!”张文猛地回身,一把死死拽住铁蛋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他脸上的狂喜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比刚才更加凝重和警惕的神情!他压低声音,急促地呵斥道:“你不要命了?!”

“咋了?”铁蛋被他拽得一趔趄,不满地低吼,眼睛还死死盯着门外那团灰褐色的影子,“肉就在那儿!再不弄进来,真招来别的玩意儿就晚了!”

“你看看那血!”张文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冰冷的寒意,他指着缝隙外那刺目的暗红,“看那颜色!都冻黑了!那畜生死了多久了?你再看看它周围那雪地!像不像被啥东西扒拉过?” 他强迫铁蛋冷静,“狼群!柱子!你忘了昨晚上的狼群了?!它们为啥跑了?兴许就是追这头鹿追到这儿,鹿撞死了,可它们也受了惊,或者…或者它们只是暂时退开,就在附近守着!守着它们的食儿!等着咱傻乎乎地开门出去捡现成的!”

张文的话像一盆带着冰碴子的冷水,把铁蛋心头的火苗“滋啦”一声浇灭了小半。他僵在原地,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点,再次凑到缝隙前,仔细看去。果然,那鹿尸周围的雪地,除了它自己挣扎的痕迹,似乎还有一些别的、更杂乱的爪印和拖拽的痕迹,只是被新落的薄雪盖住了一部分,看得不是很分明。那暗红色的血迹边缘,也显得模糊不清,像是被什么东西舔舐过或者又覆盖了一层雪粉。

一股寒意顺着铁蛋的脊梁骨爬上来。张文说得对。天上不会掉馅饼,更不会在狼群环伺的雪原上,平白掉下一大块鲜肉。这很可能是个陷阱!是狼群设下的诱饵!

“那…那咋整?”铁蛋的声音有点发干,握着木棍的手也松了些劲,之前的狂喜变成了焦躁和不甘,“就这么…就这么看着?眼瞅着肉在那儿?”

栓柱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又熄灭了,恐惧重新占据了上风,他带着哭腔小声说:“别…别出去…铁蛋哥…文哥说得对…肯定是狼…狼在外面等着呢…”

“看着?”张文的目光死死锁在门外那团灰影上,像一头在绝境中发现了猎物却又闻到更大危险的孤狼。他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着,手背冻疮的刺痛此刻成了最好的清醒剂。那鹿尸…是致命的诱惑,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不能看着。”张文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也不能就这么冲出去送死。” 他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地扫过石屋内部,最后定格在角落里那堆拆解朽木剩下的、相对干燥的细木条和松树枝上,上面还沾着不少松脂油。“火!”

他几步冲到那堆木条旁,飞快地挑拣着那些富含油脂、容易燃烧的细枝和松针。“柱子!快!把火烧旺!烧得越旺越好!把能点的干草、木屑都堆上去!栓柱!把你那破袄子里的烂棉花也扯点出来!快!”

铁蛋虽然不明白张文要干啥,但看到他眼中那种熟悉的、在狼群围门时才有的决绝光芒,立刻照做。他抓起大把的干草和朽木屑,疯狂地往火堆里塞。火苗“轰”地一下蹿起老高,浓烟滚滚,火光瞬间将整个石屋照得亮如白昼,连墙壁上的石头纹理都清晰可见!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栓柱也手忙脚乱地撕扯着自己破棉袄里己经发硬板结的烂棉花絮。

张文抱着一大捧富含松脂的细木条和松枝回到火堆旁,动作快得惊人。他拿起两根最粗壮、燃烧得最旺的柴火,把那些细枝松针快速地绑在柴火顶端,做成两个巨大的、还在不断滴落燃烧油脂的火把雏形。

“柱子!”张文把其中一个燃烧的柴火塞到铁蛋手里,自己拿起另一个,眼神像刀子一样钉在铁蛋脸上,“怕不怕?”

铁蛋看着手里噼啪作响、火焰跳跃的柴火,感受着那灼人的热浪,再看看张文眼中那搏命的凶光,一股久违的血勇之气猛地冲上头顶!恐惧被更强烈的求生欲望和兄弟情义压了下去!他狠狠啐了一口:“怕他奶奶个腿儿!干!”

“好!”张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听我的!栓柱,你死守住门口!我俩一开门,你就用最快的速度把门再堵死!石头木头都给我顶上!除非听到我俩喊你,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许开门!明白吗?”

栓柱吓得连连点头,紧紧抓住身边一根粗木棍,身体抖得筛糠一样,但还是用力“嗯”了一声。

张文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混合着火堆的烟味,呛得他喉咙发痛。他看了一眼铁蛋,两人目光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股豁出去的狠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搬石头!开条缝!”张文低吼。

铁蛋立刻扔掉手里的木棍,和张文一起,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堵在门缝最下方、用来塞缝隙的那块大石头猛地往外拖拽开一道狭窄的、仅容一人侧身挤出的缝隙!

“呼——!”

一股裹挟着雪沫子、冰碴子和浓烈野兽腥臊味的寒风,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瞬间从门缝里狂灌进来!吹得火堆的火苗疯狂摇曳,几乎熄灭!也吹得张文和铁蛋一个激灵,浑身汗毛倒竖!

就在这寒风灌入的同时,几声短促、凶戾、仿佛就在门外的低嚎声,清晰地传了进来!

“嗷呜——!”

绿光!几道幽绿的光芒在门缝外一闪而逝!像漂浮的鬼火!

狼!它们果然没走远!就在附近守着!

“操!”铁蛋头皮瞬间炸开!

“冲!”张文却在这时发出了一声炸雷般的嘶吼!他手中的火把因为灌入的狂风,火焰猛地向后一缩,随即又“呼”地一声爆燃起来,蹿起半尺高的火舌!他侧着身子,像一头扑向猎物的豹子,顶着刺骨的寒风和浓烈的腥臊味,第一个从那狭窄的门缝里挤了出去!手中的巨大火把被他奋力地、朝着记忆中鹿尸方向狠狠掷了出去!

那燃烧的松枝火把带着一溜火星和浓烟,划破冰冷的空气,像一颗愤怒的流星,砸向几十步外那团灰影!

娘的畜生!滚开!”铁蛋紧随其后,也挤了出来!他手中的火把挥舞得更加疯狂,带起一片呼呼的风声和耀眼的火光,对着门缝外那几道一闪而过的幽绿光芒的方向,狠狠扫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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