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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鸭子河畔，万籁俱寂。白日的喧嚣与游客的足迹被深邃的夜色彻底抹去，只余下河水低沉的呜咽和风吹芦苇的沙沙声。冰冷的河风带着湿气，穿透衣物，带来刺骨的寒意。周燃盘膝坐在那块老秦指定的、靠近水边的平坦岩石上，一壶刚开封的烈性烧刀子放在手边，辛辣的酒气在寒夜中弥散开来。
老秦没有出现。他仿佛融入了这片古老的夜色，又或者只是在暗处观察。
周燃闭目，调整呼吸。九炼归真后的沉凝意志如同磐石，将外界的一切干扰隔绝。他并非古蜀大巫，没有代代相传的秘法，但他有远超常人的精神力量和对自身能量、意识的绝对掌控。老秦口中“点灯”的法子，核心无非是极致的“心静”与“神凝”。
他摒弃了所有杂念，不再去想昆仑基地的倒计时，不去想法则粒子，不去想青白石的字迹。意识如同沉入深潭的水滴，不断沉降，沉降……最终，所有的意念都凝聚于一点——精神核心深处那一点不灭的灵光。
“心要静……胆要大……”老秦的叮嘱在脑海中回响。
周燃引导着那凝聚到极致的精神力，不再像在昆仑山那样感知外部能量，而是将其化为一种纯粹的、向内而生的“光”。这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光，而是一种高度凝聚的、代表纯粹“存在”与“意志”的精神意象——**心灯**。
当那盏无形无质、却在他精神世界中无比明亮的“心灯”被点燃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脚下大地深处的剧烈悸动，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被骤然惊醒的咆哮，瞬间穿透了岩石、泥土、河水，狠狠撞在周燃的心神之上！这不再是之前那缓慢悠长的“心跳”脉动，而是一种狂暴、混乱、带着强烈排斥与警告意味的冲击！
噗！
周燃浑身剧震，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溅落在冰冷的岩石上，迅速被夜色吞噬。他强行稳住摇摇欲坠的心神，那盏刚刚点燃的“心灯”在剧烈的冲击下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一股冰冷、混乱、带着无尽古老与疯狂的意念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那无形的精神连接，试图涌入他的意识！
“眼睛……好大的眼睛……”二十年前那个疯子的呓语仿佛在耳边尖啸！
在周燃精神视野的深处，借助那摇曳的“心灯”之光，一幅破碎而恐怖的景象强行闯入：
***冰冷的青铜巨眼：**一只巨大到难以想象、由冰冷青铜构成的巨眼，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缓缓睁开！瞳孔并非圆形，而是由无数扭曲旋转的青铜符文构成，散发着幽暗冰冷的金属光泽。它没有生命的情感，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和……一种仿佛源自亘古的、审视规则的冰冷意志！
***巨大的门扉虚影：**在巨眼的注视下，一扇同样由青铜铸造、庞大如山岳的门扉虚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门扉紧闭，上面布满了与巨眼瞳孔相似的、更加复杂玄奥的扭曲符文。门缝中，似乎有粘稠如墨的黑暗在蠕动，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和……一丝极其微弱、却本质迥异于这个世界的能量波动（非法则粒子，更古老、更混沌）！
***疯狂的意念碎片：**伴随着景象的，是海啸般涌来的混乱意念碎片——“沉睡……”“禁锢……”“饥饿……”“规则……错误……”“钥匙……”“毁灭……”——这些碎片充满了疯狂、痛苦、怨恨以及对某种终极“规则”的扭曲认知，冲击着周燃的精神防线！
“哼！”周燃闷哼一声，眼中星河爆闪，九炼归真后锤炼得如同金刚磐石的意志轰然爆发！强行切断了那恐怖景象和意念洪流的连接！那盏“心灯”瞬间熄灭，精神世界归于黑暗。
他猛地睁开眼，浑身己被冷汗浸透，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血迹。脚下的岩石似乎还在微微震颤，但河面依旧平静，芦苇依旧在风中轻摆，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冲击只是他脑海中的幻觉。
“看到了？”老秦的声音如同鬼魅般从旁边一块巨大的阴影石后传来。他缓步走出，脸上没有了平日的粗犷随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后怕。他手里拿着一个古朴的、由某种黑色石头打磨成的罗盘，罗盘上的指针正疯狂地左右摆动，最终无力地指向周燃的方向。
“那是什么？”周燃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虚弱，刚才的精神冲击远超预期。
“那就是‘门’后面的东西……或者说，守着‘门’的东西。”老秦走到周燃身边，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嘴角的血迹和苍白的脸，“一只‘眼睛’，一扇‘门’。古蜀人叫它‘烛阴之目’，守着‘归墟之扉’。他们说那是‘地之眼’，看着人间，也连着……不该连的地方。”
他蹲下身，用手指蘸了点周燃吐在岩石上的血，放在鼻尖嗅了嗅，又看了看那疯狂摆动后归于沉寂的黑色石罗盘，眉头紧锁：“你的‘灯’……太亮了！比我想的亮太多了！简首像在它眼皮子底下点了个大火把！没把你魂儿吸进去，算你命硬！”
周燃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残留的精神悸动。刚才的景象虽然恐怖短暂，但信息量巨大。那青铜巨眼的冰冷意志，那门扉的古老符文，以及门缝中泄露的异质能量……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远超三星堆古蜀文明认知的、深埋地底的秘密。
“归墟之扉？通向哪里？”周燃追问。
“谁知道？”老秦摇摇头，把石罗盘小心地收进怀里，“古蜀的大巫们也没人敢进去。他们只负责‘看’着门，别让它开了，也负责‘喂’那只眼睛，别让它饿了发疯。”他指了指周燃吐的血，“你刚才那口血，估计比他们埋十件玉琮都顶用。那‘眼睛’……好像‘满意’了？至少暂时安静了。”
周燃默然。他的血蕴含九炼归真后的强大生命精元，对那古老的“烛阴之目”而言，确实可能是大补之物。
“这就是你守在这里的原因？”周燃看向老秦，“防止有人再惊动它？或者……等待某个能真正‘看懂’它的人？”
老秦咧了咧嘴，笑容有些苦涩：“守夜人嘛，总得知道自己在守着什么。我祖上……可能跟那些埋骨头的大巫有点关系，传下来点皮毛和这个破罗盘。”他拍了拍怀里的位置，“守着，看着，别让它出来祸害人，也别让不知死活的人去送死。你……”他上下打量着周燃，眼神复杂，“你不一样。你好像……就是为了这种东西来的。”
他顿了顿，语气严肃：“小伙子，听我一句，到此为止吧。你‘点灯’的本事太吓人，再试下去，万一真把那扇‘门’给‘看’开了，或者把那‘眼睛’彻底喂醒了……天知道会出什么事！古蜀人搞了几千年的封印，不是闹着玩的！这地方经不起折腾了！”
周燃没有立刻回答。他望向脚下深沉的大地，感知着那重新变得微弱、但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一丝的“河床心跳”。刚才的接触虽然凶险，但也并非全无收获。那扇“青铜门扉”上扭曲的符文，其结构似乎与青白石上那些模糊的古篆字，隐隐有种跨越时空的、难以言喻的相似韵律感！仿佛源自同一种古老的规则书写体系！
更重要的是，那门缝中泄露出的、迥异于法则粒子的混沌能量波动，让他对“能量”和“规则”的认知边界被狠狠冲击了一下。世界之大，未知之多，远超他之前的想象。这看似无关的探索，如同在封闭的认知壁垒上凿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让他瞥见了更加浩瀚和诡异的风景。
“我不会再轻易尝试‘点灯’。”周燃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静，“但这里的事，没有结束。”他看向老秦，“我需要关于‘烛阴之目’和‘归墟之扉’所有你知道的，哪怕是最荒诞的传说。还有，关于那些符文的任何信息。”
老秦看着周燃那双在夜色中依旧锐利深邃的眼眸，知道劝不住。他叹了口气：“行吧。我知道的也不多，都是些老辈人口口相传的零碎。不过……”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家里还有半卷我太爷爷留下的破皮子，上面画了些鬼画符，估计跟那门上的东西有点像。想看，明天带两壶好酒来我家。”
夜色深沉，鸭子河的水声仿佛也带上了一丝异样的回响。周燃擦去嘴角的血迹，拿起那壶只喝了一口的烧刀子。一次凶险的“心灯”尝试，一口蕴含精元的鲜血，换来的是一瞥惊心动魄的地底真相和一个守夜人手中可能的关键线索。
青铜巨眼的冰冷注视，归墟之扉的古老符文，老秦祖传的破皮子……三星堆的迷雾非但未散，反而显露出了冰山之下更加庞大和诡异的轮廓。这次孤旅的收获，或许比预想中更加沉重，也更加……关键。它不仅关乎三星堆的秘密，更可能隐隐指向了规则本身的某种古老源头。周燃知道，他的下一站，将是守夜人那间河畔小屋，以及那半卷可能揭示一切的“破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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