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碎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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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碎诏

 

谢府西厢暖阁里,药香与血腥味无声角力。

沈砚靠在引枕上,左臂被精巧的柳木夹板固定,右臂刀伤处裹着雪白的细棉布,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己褪去昏迷时的涣散,沉淀为幽潭般的冷冽。窗外秋雨淅沥,敲打着芭蕉,更衬得室内死寂。她面前摊开着一本墨迹半干的新册子——《通源钱庄景和廿三年至廿五年异常汇兑摘录》,旁边散落着几页从樟木箱底抢救出来的、浸过污水又被小心烘干的残破凭据。指尖划过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最终停在一个频繁出现的化名上:“隐泉客”。

“查到了。”谢琅的声音打破沉寂。他不知何时立在门边,玄色常服的下摆还沾着夜雨的湿气,带来一股室外的寒意。他手里捏着一卷薄薄的卷宗,步履无声地走到榻前,将卷宗放在沈砚手边的册子上,并未看她的眼睛。“‘隐泉客’,真名刘禄,通源钱庄江宁分号大掌柜。曹汝贞奶兄之子,曹贵妃的远房表亲。”

刘禄。曹家。通源钱庄。

一条清晰而冰冷的链条,瞬间贯穿了那些支离破碎的数字和模糊的化名!

沈砚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曹贵妃”三个字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奶兄之子,贵妃表亲…这层关系,在明面上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在水面之下,足以成为一条输送利益、规避风险的隐秘通道!临州的河工银、漕粮的损耗、物料的虚价…那些从国库和百姓身上吸吮出来的民脂民膏,最终都流进了这个以“通源”为名、实为曹家私库的黑洞!

“证据…够吗?”沈砚的声音嘶哑,抬眸看向谢琅。窗外的雨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一半明,一半暗,看不清神情。

“刘禄本人,是条滑不溜手的泥鳅。钱庄账目做得滴水不漏,明面上挑不出大错。”谢琅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但,他有个独子,叫刘茂,在城西金水河包了条画舫,叫‘流芳舫’,是个有名的销金窟。此人嗜赌如命,尤好骰子,在城南‘快活林’赌坊欠下了天文数字的赌债,都是通源钱庄暗中替他填的窟窿。赌坊背后,是漕帮的人。”

嗜赌…赌债…漕帮…

沈砚眼中寒光一闪。再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内部最腐朽的角落崩塌!这个刘茂,就是那个腐朽的角落!

“谢大人想动刘茂?”她问。

“不是我想动。”谢琅终于转过脸,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锐利得似乎要穿透她的灵魂,“是你要动。临州的账,是你在翻。档库的血,是你流的。这身朱衣,是你穿上的。”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刘茂是饵,但也是刺。动了刘茂,就是首接捅了曹家的钱袋子。刘禄必反扑,曹汝贞更不会善罢甘休。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什么?

准备好面对比档库刺杀更疯狂的反扑?

准备好以这残破之躯,去撼动盘踞在漕运之上、根深蒂固、甚至牵涉宫闱的庞然大物?

沈砚的目光落在自己裹着细布的手臂上,那里还隐隐作痛。她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触碰到身上那件被洗净、却依旧掩盖不住破损痕迹的绯红官袍。粗糙的布料摩擦着指尖,带来一种奇异的、冰冷的真实感。

她没有回答谢琅的问题。只是极其缓慢地、极其坚定地,将面前那本记录着血泪和罪恶的《通源钱庄异常汇兑摘录》,连同谢琅带来的那份卷宗,用力合拢。然后,抬起头,迎着谢琅审视的目光,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如钉:

“何时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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