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的砖墙渗着水珠,沈砚的指尖触到一片滑腻的苔藓。
她被粗暴地推入这间不足五尺见方的牢房时,腕上铁链在石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脱衣!验身!"
满脸横肉的牢婆攥着火把逼近,油光在皱纹间流淌。她身后站着两名按察使司的书办,羊皮纸摊在木板上,笔尖悬停如刀。
沈砚的后背抵住石墙,喉间泛起血腥味。
验身即死——女子身份暴露的瞬间,就是她人头落地之时。
"学生乃读书人,岂能受此大辱?"她压低声线,袖中指甲掐入掌心,"按《昭明律》,生员涉讼,非谋逆重罪不得刑讯辱身!"
"哟,还搬出律法来了?"牢婆的唾沫星子溅在她脸上,"老娘扒过的举人老爷能塞满秦淮河!"
火把突然逼近沈砚领口,热浪灼得她睫毛卷曲。就在枯黄的手指扯开她第一层衣襟时,廊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住手!"
绯红官袍掠过视线,一枚鎏金令牌砸在牢婆脚边。沈砚抬头,看见一张意料之外的脸——谢琅。
谢琅的指尖在令牌上轻叩三下。
"此案涉及科场弊情,按察使大人命本官亲审。"他说话时目光扫过沈砚松开的衣领,那里露出一截缠紧的雪白束胸布,"闲杂人等退下。"
当牢门再次锁死,沈砚的膝盖终于开始颤抖。她盯着谢琅腰间那柄错金螭纹剑——这是御赐的翰林院修撰佩剑,代表他不仅是新科举人,更是皇帝近臣。
"谢大人要亲验学生真身么?"她冷笑时喉结滚动——那是她用蜂蜡与胶水伪造的。
谢琅突然扯开自己衣领。
锁骨处一道陈年箭伤狰狞扭曲,与沈砚记忆中某个雨夜重叠——五年前临州水患,有个少年军官为救被困闺秀,硬挨了流民一箭。
"沈姑娘,"他声音轻得像叹息,"这道伤认得你。"
油灯将两道影子投在霉斑遍布的砖墙上。
"周文远买通了你同组的互结生员。"谢琅推过一纸供词,"他们指认你院试时曾发热昏厥,郎中把脉发现..."
"荒谬!"沈砚劈手夺过供词,却在看到末尾鲜红的按察使司大印时僵住。她突然明白这不是普通构陷——周文远背后站着漕运总督曹汝贞,而她乡试策论痛批的正是曹党把持的漕运衙门。
谢琅的剑鞘突然抵住她脚边稻草,挑出一只死老鼠:"按察使大牢的老鼠,三日毒死一个壮汉。"他俯身时玉佩压在她膝头,"但若有人送进来的是活鼠..."
沈砚瞳孔骤缩。她掰开老鼠僵硬的嘴,一粒蜡封的药丸滚落掌心。
"明日三司会审,"谢琅转身时袍角扫过满地污秽,"死囚可饮鸩酒留全尸。"
子时的更鼓穿透牢房时,沈砚咬破了药丸外的蜡壳。
不是毒药——半粒解药,半张薄如蝉翼的桑皮纸。
就着透窗的月光,她看清纸上蝇头小楷抄录的《乙酉科江南乡试录》。她的策论被朱笔圈出三处"悖逆之言",批注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笔迹:
"海运之议实乃祸国"——这是按察使司的朱批。
"句句切中漕弊,当擢"——这铁画银钩的字迹,竟与谢琅腰间剑柄上刻的"御赐"二字同源。
沈砚突然将桑皮纸塞入口中咀嚼。
当牢廊传来脚步声时,她己用血在墙上写下《谏漕运十弊疏》——以父亲未竟的遗稿为骨,以谢琅送来的机密为刃。
铁门洞开的瞬间,她将最后一口混着血的纸浆咽下。
"罪员沈砚,"她对着按察使的官靴昂起头,"要面圣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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