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暮春飘着柳絮，苏禾站在御膳房廊下，指尖捏着刚送来的蜜渍樱桃。剔透的果肉浸在金纹蜂蜜里，映着她眉间的细汗。三日前淑妃点名要这道菜，此刻听小太监说娘娘用完膳便全身红疹，她心底浮起不祥的预感。
“苏娘子，淑妃娘娘宣你觐见。” 尖细的嗓音惊飞了檐下燕子。苏禾攥紧竹篮，蜂蜜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上洇出月牙形的痕迹。穿过九曲回廊时，她闻见远处飘来沉水香，那是贤妃宫里的味道。
景仁宫内，淑妃半靠在软榻上，华美的绸缎遮住红肿的脖颈。太医院首座孙大人捻着胡须，药碗在掌心晃出涟漪：“娘娘中的是花蜜毒，与青竹山野的蜂蜜脱不了干系。”
“民妇冤枉！” 苏禾扑通跪下，竹篮里的樱桃滚落在地，“这蜜渍用的是金纹蜂头茬蜜，采的是御花园白牡丹，断不可能有毒！”
贤妃端着茶盏冷笑：“孙大人是太医院头牌，难道会误诊？哀家早就说过，山野之物上不得台面。” 她指尖划过淑妃榻边的金丝帐，“昨儿个哀家还见你在御花园摘花，这毒怕不是早就备下的。”
苏禾猛地抬头，撞见贤妃眼底闪过的阴狠。她忽然想起今早御膳房小太监换药包时，那双手上沾着的淡紫色粉末 —— 与三年前在波斯商队见过的粉末一模一样。
“来人，将苏禾打入慎刑司！” 皇后的懿旨随珠帘掀起声落下。苏禾被拖走时，看见淑妃眼角的泪，忽然想起淑妃上月还夸青竹山野的蜜渍梅子 “酸甜得像初遇皇上时的心情”。
慎刑司的石板地浸着潮气，苏禾蜷缩在墙角，指尖抚过腰间蜜蜡封条。这是程砚亲手刻的竹纹，此刻棱角磨得发暖。她想起临进宫前他说的 “有事儿就捏封条”，用力一掐，蜡屑簌簌落进掌心。
子夜时分，监牢顶传来瓦片轻响。程砚蒙着脸跃进，猎刀在月光下划出冷光：“我找林小七查过，贤妃宫里的太监月初领了西域商队的赏钱。” 他掏出个小瓷瓶，里面装着淡绿色粉末，“这是用金纹蜂毒配的解药，能解西域‘醉花散’。”
苏禾瞳孔骤缩：“你怎么知道是醉花散？” “那年在落雁谷剿匪，从海盗据点搜出的账本上写过。” 程砚撬开她掌心的蜡屑，“毒粉遇蜂毒会变蓝，咱们赌一把。”
天光大亮时，孙大人被强行带到慎刑司。程砚将解药滴入毒粉，淡绿与淡紫瞬间交融，化作妖异的靛蓝色。“这、这是醉花散！” 孙大人后退半步，“可娘娘中的是花蜜毒……”
“孙大人怕是老眼昏花了。” 程砚扯下蒙面巾，猎刀抵在对方喉间，“御花园的白牡丹是淑妃心头好，旁人摘一朵都要被杖责，苏禾怎敢去采？”
消息传到景仁宫时，淑妃正发着高热。苏禾不顾阻拦扑到榻前，将蜂毒解药涂在娘娘手腕脉搏处。金纹蜂毒混着薄荷香散开，淑妃颈间的红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贤妃娘娘到 ——” 通报声里，华服女子甩着鎏金护甲走进来，却在看见淑妃好转的模样时顿住脚步。林小七紧随其后，脸上敷着的白粉剥落一角，露出与贤妃贴身太监相似的眉形。
“贤妃娘娘好手段，” 林小七摘下面具，“易容成小太监往樱桃里掺毒粉，这招借刀杀人真是妙啊。” 他掏出从贤妃宫里搜出的琉璃瓶，里面的淡紫色粉末与慎刑司的毒粉分毫不差。
贤妃脸色煞白，护甲深深掐进掌心：“你、你血口喷人！” “要不要查查你宫里的沉水香？” 程砚晃了晃手里的香灰，“醉花散混着沉水香，味道能藏三天，昨儿个我在你偏殿墙角都闻见了。”
皇后震怒的旨意下来时，苏禾正替淑妃调制蜂蜜薄荷膏。贤妃被罚俸一年，禁足半年，而她手腕上的蜜蜡封条，被皇后亲自换成了御赐的 “免检金牌”。
“苏娘子果然是奇人，” 淑妃摸着褪去红疹的脖颈，“这蜂毒竟能解毒。” 她望着金牌上的蟠龙纹，忽然轻笑，“往后哀家的膳食，就只信青竹山野。”
出了宫门，程砚将披风披在苏禾肩头：“后怕吗？” 她抬头看他，看见晨光里他鬓角新添的白发，想起昨夜他冒死闯宫的模样。金牌在掌心发烫，她摸出随身小刀，在背面刻下 “入口之物，不可欺心”。
“有你在，不怕。” 苏禾攥紧他的手，远处御膳房飘来新蜜香。金纹蜂在头顶盘旋，像极了青竹村晒谷场上空的云。她忽然明白，这宫里的风波与山野的陷阱并无不同，只要守得住本心，总能等来拨云见日的那天。
慎刑司的阴影渐渐远去，阳光落在金牌刻字上，笔画间的缝隙里，还嵌着几粒细小的蜂蜡碎屑 —— 那是她与程砚、林小七用命守住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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