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角那株歪脖子枣树又结满了暗红果实,熟透的枣子 “咚” 地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甜香。苏禾踮脚收晾在竹竿上的蓝布衫,布料被日头晒得蓬松柔软,恍惚间竟想起去年今日,也是这般爽朗的秋阳。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晃苏禾己经来到程家一年多了,这一年里,父亲和母亲从未来看望过她,而她,也从没主动提起过回家的事情。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怕一开口,就会暴露出自己内心的脆弱和不安。毕竟,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程砚和家人是她唯一的依靠。
正当苏禾沉浸在回忆中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急忙放下手中的蓝布衫,快步走到门前,打开门一看,只见程砚满身大汗,手里提着一只还在扑腾的野鸡,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几分焦急的神色。
“看,这是我刚刚在山里猎到的野鸡,今晚咱们可以加餐了!”程砚边说边将野鸡递给苏禾,眼神中满是期待。
苏禾接过野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程砚为了让她过得好一些,总是默默付出,从不言苦。而她,也要更加努力,成为他的坚强后盾。
然而,这只野鸡却意外地给程家带来了一场麻烦。柴火在灶膛里噼啪作响,苏禾掀开陶锅盖,乳白色的鸡汤咕嘟冒泡,野鸡肉的鲜香混着葱段、姜片的气息首往鼻尖钻。她正往汤里撒最后一把枸杞,忽听得院外传来粗粝的叫骂:“程家的!别以为关着门就能吃独食!”
程砚攥着柴刀的手骤然收紧,刀刃在木墩上划出刺耳声响。他跨步到院门前,见刘猎户叉着腰站在青石板路上,十岁的儿子躲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六月的日头毒辣,刘猎户额头沁着油汗,皮袄敞着怀,露出黢黑的胸膛,腰间猎刀随着动作晃出冷光。
“刘叔这是做什么?” 程砚语气发冷。
“做什么?” 刘猎户吐了口浓痰,“后山规矩,打到野物要分三份 —— 东家一份,族长一份,剩下的猎户平分!你小子藏着野鸡自己炖,当大伙儿是瞎子聋子?” 他身后几个扛锄头的村民闻言停住脚步,远远地看热闹。
“哦?后山何时有了这个规矩,我怎的从未听说?”程砚眉头紧锁,目光如炬,首视着刘猎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他缓缓放下柴刀,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程砚打猎这些年,从未听过这样的规矩。这只野鸡是我娘子在山脚下捡到的,并非我猎获,何来分食一说?”
刘猎户一听,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猎刀在半空中虚晃一刀,发出“唰”的一声响:“你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这野鸡,我要定了!”
程砚冷笑一声,将柴门轻轻合上,将刘猎户及一众村民隔绝在门外:“刘叔,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不与你计较。但若你再无理取闹,休怪我程砚不讲情面。”
门外,刘猎户怒气冲冲,却碍于程砚的硬气,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村民们也是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却无人敢上前替刘猎户出头。
灶房内,苏禾听到外面的动静,心中暗自焦急。她放下手中的汤勺,轻步走到窗前,透过窗棂的缝隙向外张望。见程砚一人独对众人,她心中五味杂陈,既担忧又骄傲。
于是,苏禾端着木勺从厨房绕出来,围裙上沾着几点油星。她瞥见程砚脖颈青筋暴起,忙抢在他再次开口前笑道:“刘叔来得正巧!汤刚炖好,您尝尝我这手艺合不合胃口?” 说着转身回屋,端出两只粗陶碗,金黄的鸡汤上飘着油花,野鸡肉块颤巍巍卧在碗底。
刘猎户瞪圆眼睛,显然没料到这招。他儿子扯着他衣角小声嘟囔:“爹,我闻着香……”“没出息的东西!” 刘猎户甩脱儿子的手,却到底接过汤碗,滋溜喝了口汤。滚烫的汤汁下肚,他喉结滚动,皱着的眉头突然舒展开:“哟,这味儿…… 比县城悦来楼的还鲜!”
苏禾倚着门框轻笑:“您喜欢就好。明儿我再炖锅山药鸡汤,您带小柱来喝个痛快?” 她眼角弯成月牙,鬓角碎发被热气蒸得微湿,倒像是真心相邀。
刘猎户握着碗的手僵了僵,喉间发出两声尴尬的笑:“那、那敢情好……” 他猛地将喝空的碗塞给儿子,粗声粗气地说:“走!别耽误人家做事!” 转身时,腰间猎刀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夜幕降临时,程砚蹲在门槛上磨柴刀,刀锋映着油灯明明灭灭。“凭什么要分给他?” 他闷声开口,“那野鸡是我追了三个山头才打到的。”
苏禾往铜盆里倒热水,热气氤氲中,她慢条斯理地解开发髻:“你看村头老王家,去年不肯借农具给刘猎户,结果打猎时迷了路,要不是刘猎户带人去找……” 她用帕子蘸水擦脸,“我想着咱们总不能得罪了这左邻右舍,先让他尝了甜头,以后有事儿也好说话不是。”
程砚手中的动作顿住,良久,他将柴刀轻轻搁在廊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你主意多,都听你的。”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影子,像极了后山蜿蜒的小路,不知通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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