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山野行辕的雕花檐角挂着晨露，苏禾用竹筷轻轻拨弄着陶瓮里的辣白菜。新腌的白菜帮子泛着翡翠色，野山椒在盐水中浮沉，坛口飘来的辛辣气息让她忍不住眯起眼。
“嫂嫂！” 阿棠的声音里带着雀跃，“宰相府和端亲王府的管事同时来了，都要订五百坛腌菜！”
正在擦拭猎刀的程砚手一顿，刀刃在晨光中映出冷冽的光。苏禾首起腰，指尖还沾着盐水，她接过账本扫过订单，眉头渐渐拧起：“御膳房月耗不过百坛，两家同时要五百？”
此时前院传来管家的通传声，端亲王府的管事穿着织金蟒纹补服，腰间玉佩随步伐轻晃，与宰相府管事的青金石腰带相映成趣。苏禾迎上前时，注意到两人眼神交汇时极快的一睨，像两柄藏在鞘中的刀。
“苏娘子，” 端王府管事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居高临下，“本王府年节宴客，需上等腌菜撑场面，你可明白？”
宰相府管事不甘示弱，轻咳一声：“我家相爷素日最喜贵坊的野山椒脆笋，还望苏娘子优先供货。”
苏禾低头行礼，袖口的竹叶暗纹扫过坛口：“二位大人厚爱，只是工坊产能有限……”
“啪！” 端王府管事拍案而起，震得桌上茶盏跳起，“端王府的事也是你能推三阻西的？”
程砚跨前半步，猎刀刀柄在掌心磨出温热：“大人莫急，我家娘子自有计较。”
深夜的行辕书房，烛光将林小七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只蓄势待发的夜枭。他从怀里掏出团皱巴巴的纸，扔在桌上：“是永昌商行的人伪造的贡单，他们买通了王府的文书。”
苏禾展开纸张，劣质宣纸的霉味混着松香味扑面而来。贡单上的字迹刻意模仿她的笔锋，却在 “蜜蜡封印” 处露出马脚 —— 真正的青竹山野封条用的是松脂混合蜂蜡，而纸上的印子泛着刺目的白光。
“他们用了松香。” 程砚指尖划过封印，“这种料子遇热即化，前日暴雨时我在街角见过类似的痕迹。”
窗外忽然滚过闷雷，苏禾望向漆黑的夜空，想起白天端王府管事袖中露出的永昌商行锦帕。她转头看向程砚，西目相对间，都读懂了彼此眼中的决意。
“明日给宰相府送辣白菜，” 苏禾拿起笔在信笺上落下字迹，“附信就说‘此味刚烈，恰如大人风骨’。至于端亲王府……” 她沉吟片刻，“把新酿的桂花蜜渍青梅送去，附信‘此味温润，似王爷仁心’。”
程砚挑眉：“你这是要借刀杀人？”
“不过是让他们尝尝自己种的果子。” 苏禾吹灭烛火，月光透过窗棂在账本上投下斑驳光影，“真正的贡单，该让他们自己去辨真假。”
宰相府的花厅里，相爷捏着蜜蜡封条对着日光细看，皱纹深刻的脸上露出笑意：“苏娘子果然妙人，这辣白菜辣得酣畅，倒像老夫年轻时的脾气。”
端亲王府的凉亭内，王爷咬了口青梅，蜜香混着果酸在舌尖绽开，他望着案头的信笺轻笑：“这妇人倒是聪明，知道本王不喜辛辣。”
两日后的早朝，言官弹劾青竹山野 “私通外臣” 的折子刚递上去，宰相与端亲王便同时出列。前者举着辣白菜的封条，后者捧着青梅的蜜罐，竟异口同声为苏禾说话。
皇帝看着殿下争执的二人，忽然想起那道松露蜜糕的清甜，不禁莞尔：“青竹山野的腌菜能让两位爱卿这般上心，倒真是朕的福气。”
退朝后，宰相府的管事匆匆来到行辕，身后跟着抬着谢礼的小厮。“我家相爷说，” 管事恭敬地递上锦盒，“多亏苏娘子的辣白菜，让他想起了寒窗苦读时的滋味。”
与此同时，端亲王府的马车也停在门前，阿棠从管家手中接过一个檀木匣，里面装着江南进贡的织锦。“王爷说，” 管家压低声音，“青梅蜜渍得极好，望苏娘子莫要嫌弃。”
苏禾站在檐下，看着两拨人在门口擦肩而过，目光相撞时都有些不自然。她转身走进后厨，程砚正在调制新的蜜蜡封条，松脂与蜂蜡的香气混着雨后的清新，弥漫在整个院子里。
“这下该消停了吧？” 程砚抬头看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苏禾拿起一块封条对着光，竹叶纹路在光束中清晰可见：“消停？不过是暂时的。” 她望向远处的宫墙，“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窗外，雨过天晴，一只金纹蜂嗡嗡飞过，停在新腌的辣白菜坛口。苏禾伸手拂去它翅膀上的水珠，忽然想起母亲的话：“做生意如做菜，火候到了，自然香。”
她转头看向程砚，两人相视一笑。有些话不必说透，正如这坛子里的腌菜，辛辣与酸甜交织，终会酿成最独特的风味。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bif0h-66.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