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给青竹村镀上一层黯淡的金纱，苏禾的马车碾过村口的石板路，车轮声在寂静的村落里格外清晰。她攥着缰绳的手依然泛白，三天前母亲下葬时的情景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 乱葬岗的黄土掩埋了最后一点血脉亲情，也彻底斩断了她与苏家的牵连。
远远望见程家院子的竹篱笆，苏禾眼眶一热。马车刚停稳，程砚便从门里冲出来，他平日里梳得整齐的发髻有些凌乱，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苏禾！你可算回来了！” 他上下打量着她，目光落在她膝盖处干涸的血迹上，声音突然发紧，“你受伤了？”
苏禾强扯出一抹笑，裙摆下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不碍事。” 话未说完，程砚己经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带着熟悉草木气息的怀抱让她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泪水夺眶而出。“苏家…… 苏家不要我了。” 她哽咽着，手指死死揪住程砚后背的衣料，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程砚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里满是心疼：“别怕，往后有我和阿棠在。” 他感受到怀中的人微微颤抖，想起苏禾离家这几日，李掌柜又在背后使坏，故意散布程家 “山野鲜货” 以次充好的谣言，集市上原本热闹的摊位如今门可罗雀。
夜深了，书房的油灯在穿堂风里摇晃。苏禾和程砚展开军供香料名录，烛光映得她眼下的乌青愈发明显。泛黄的纸页间，“青竹蜜” 三个字像根刺扎进她眼底，三年前的军需单上，供货人署名处赫然写着 “李记商行”。
“原来他早就盯上了‘山野鲜货’这块招牌。” 苏禾的指甲深深掐进桌面，想起母亲临终前那句 “心里得有杆秤”，李掌柜的所作所为，分明是要把她的心血连皮带骨啃食干净。
程砚将算盘拨得噼啪响，眉头拧成个结：“首接去州府告官，凭这份名录，总能治他个欺君之罪！” 他说得斩钉截铁，可话音未落，就见苏禾轻轻摇头。
“你忘了周大娘说的？旧军械库的事牵扯着退役将领。” 苏禾起身推开窗，月光下的竹林沙沙作响，“李掌柜背后有人撑腰，贸然去州府，只怕还没递上状纸，我们就……” 她没说完，程砚却己明白她的担忧，拳头重重砸在桌上。
沉默片刻，苏禾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信纸，毛笔蘸墨时，笔尖在砚台边缘顿了顿：“我写信给周大娘，请她联系韩大娘。听说韩大娘在州府商会做了二十年账房，定能看出这军需单里有没有猫腻。” 她下笔时，字迹虽稳，手腕却微微发颤，想起夜里回家，阿棠红着眼眶说 “白天在集市上有人往咱们的蜜桶里扔石头”，心中腾起一股火。
程砚走到她身后，看着信纸上逐渐成型的字迹：“那我们这段时间……”“继续做生意。” 苏禾头也不抬，“而且要比之前更红火。李掌柜想让咱们关门，咱们偏要把招牌擦得锃亮。” 她搁下笔，转头看向程砚，目光坚定如炬，烛火在她眼底跳跃，像是燃烧的斗志，“他用阴招，我们就见招拆招。”
“程砚，你知道吗，你虽是一名猎户，却能算得一手好账，”苏禾对程砚说道，“我从未想过，除了打猎，我这双手还能在账本上派上用场。这次的事，也多亏了你细心，否则我们还真可能被那李掌柜的账本给蒙混过去了。”程砚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自豪与感激。
窗外，一声猫头鹰的啼叫划破夜空。苏禾将写好的信折好，塞进竹筒，系在屋檐下的信鸽脚上。看着白鸽扑棱棱飞向夜色，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母亲不在了，但她还有要守护的东西 —— 青竹村的名声，程家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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