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声敲过二更，程家小院被浓稠的夜色裹得严严实实。灶膛里的余火早己熄灭，唯有窗棂纸上映着两个交叠的黑影。程砚握着匕首的手心沁出汗，在刀柄上凝成湿滑的水渍；苏禾则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院外传来的细微响动 —— 那声音像是枯叶被碾碎，又像是鞋底蹭过青石板。
“来了。” 苏禾轻声道，声音轻得像怕惊醒沉睡的阿棠。她摸到墙角的竹棍，这是白天特意削尖的，此刻握在手里沉甸甸的。程砚点点头，悄悄移开挡在墙缝前的陶罐，确认藏在里面的账本和地契还在原处。
院墙外传来 “簌簌” 的响动，像是有人踩着梯子翻墙。程砚屏住呼吸，透过窗纸的破洞望去，月光下，一个黑影正小心翼翼地落在柴垛旁。那人戴着斗笠，腰间挂着的酒葫芦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 正是刘猎户。
刘猎户贴着墙根挪动，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侧耳倾听。他的目光很快锁定在堂屋，蹑手蹑脚地靠近，靴子却不慎踢到门槛边的陶碗。“叮铃” 一声脆响，惊得树上的夜枭发出凄厉的叫声。
“谁？” 程砚猛地拉开门，匕首寒光一闪。刘猎户慌忙后退，斗笠滑落，露出他涨红的脸和躲闪的眼神。“我…… 我就是路过！” 他强装镇定，酒葫芦却在腰间晃得厉害，“大半夜的，你们两口子鬼鬼祟祟，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苏禾举着油灯走出，昏黄的光晕里，刘猎户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刘叔这是说的什么话？” 她将油灯放在石桌上，火苗被穿堂风撩得左右摇晃，“深更半夜翻进别人家院子，怕是比我们更像做贼的吧？”
刘猎户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却发现猎刀没带在身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我…… 我就是来拿回我的账本！” 他突然拔高声调，“白天你抢走的那本，上面记着你家偷砍树木的铁证！”
程砚冷笑一声，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圈：“铁证？不如说，是您想栽赃的证据？” 他上前一步，吓得刘猎户撞到身后的竹篱笆，“白天你拿的账本，和我家被换的那页纸，字迹一模一样。刘叔，您这做假账的手艺，还得多练练啊。”
刘猎户的喉结上下滚动，突然扑向石桌上的油灯。“哗啦” 一声，灯盏摔在地上，火苗瞬间窜起，照亮了他狰狞的面孔。“把账本交出来！” 他嘶吼着，伸手去抓程砚腰间的匕首。程砚侧身躲开，拳头狠狠砸在刘猎户脸上，两人扭打在一起，撞倒了晾晒的腌菜坛子。
“住手！” 苏禾举着竹棍冲过去，在刘猎户背上狠狠敲了一下。刘猎户吃痛松手，踉跄着后退几步，撞上了墙角的蜂箱。“嗡嗡” 声顿时炸开，沉睡的蜂群被惊醒，朝着三人扑来。
“快进屋！” 程砚拽着苏禾往堂屋跑，刘猎户却被蜂群缠住，抱头在院子里乱窜。阿棠被惊醒，哭着从屋里冲出来：“哥哥！嫂嫂！” 苏禾一把将她护在身后，看着刘猎户跌跌撞撞地翻墙逃走，蜂群追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院子里一片狼藉，碎陶片和蜂蜜混在一起，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程砚捡起油灯，重新点燃，昏黄的灯光下，苏禾发现他手臂上被蜂蛰出好几个大包，血珠顺着伤口往下淌。“快进屋，我给你上药。” 她心疼地说。
程砚却摇摇头，蹲下身捡起一块陶片，上面还沾着新鲜的蜂蜜：“他今晚来，肯定不只是为了账本。” 他的目光扫过墙缝，确认东西还在，“背后指使人的，恐怕另有其人。”
苏禾给阿棠擦干眼泪，哄她回屋继续睡觉，自己则从柜子里翻出草药。“不管是谁，咱们都得小心。” 她将捣碎的草药敷在程砚伤口上，“明天我去柳姐姐那儿一趟，她见多识广，或许能看出些端倪。”
窗外，夜枭的叫声再次响起，混着远处的更鼓声，在寂静的村庄里回荡。程砚握着匕首守在门口，看着苏禾疲惫的身影在油灯下晃动，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这场风波，恐怕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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