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寒风依然刺骨，卷着碎雪掠过青竹村，程砚请来了赵大牛，他望着眼前平整的宅基地，想起苏禾画在账本上的新屋草图，心里泛起暖意。赵大牛叼着烟袋锅子绕着地基踱步，麻绳系着的皮尺在他肩头晃荡：“程老弟，等开春前把地基夯结实，黄梅天也不怕。”
第一锄下去时，冻土发出清脆的 “咔嚓” 声。程砚挥汗如雨，铁锄突然磕到硬物。两人扒开泥土，几块青灰色石碑露出半截，上面的字迹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隐约能辨出 “孙”、“墓” 的字样。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半个时辰，工地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王二叔拄着枣木拐杖挤进人群，烟袋锅子在石碑上敲得咚咚响：“造孽哟！这可是百年前苏家祖坟！动不得！” 他的黑布棉帽压得极低，浑浊的眼睛扫视众人，“咱们村的规矩，占了祖坟要遭天谴！” 围观的刘婶立刻拍着大腿附和：“可不是！去年老李家拆祖屋，现在小儿子还躺在床上呢！”
赵大牛吓得倒退半步，皮尺掉在地上：“程老弟，这…… 这我可不敢动了。” 程砚抹了把额头的汗，望向远处跑来的苏禾。她发髻松散，粗布棉袄沾着泥点，显然是听到消息就赶来了。
“王二叔，您确定这是苏家祖坟？” 苏禾蹲下身，指尖轻抚石碑凹陷的纹路。寒风卷起她鬓角的碎发，在苍白的脸上扫过。王二叔哼了一声，烟袋锅子指向石碑：“这地儿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错得了？小丫头片子别瞎搅和！”
当晚，苏禾在油灯下翻出从京都带来的家谱残页。泛黄的宣纸上，墨迹早己褪色，但 “苏氏一族世居江南” 的字样依然清晰。她对着烛光将家谱与石碑反复比对，突然发现石碑上的 “孙” 字与家谱中的 “苏” 字笔画差异明显。
第二天，苏禾带着家谱来到工地，却见王二叔正带着几个村民焚香烧纸。“王二叔，您看这……” 她话未说完，就被王二叔打断：“老祖宗的东西岂是你一句话就能否了的？” 他的烟袋锅子指着苏禾，“当年你爹在米铺风光时，都不敢动这地儿！”
程砚气得青筋暴起，抄起铁锄就要理论，被苏禾死死拽住。她压低声音：“硬来只会激化矛盾。”
晌午，苏禾正在家做针线活，突然想起柳氏家那满墙的古籍。她叫来阿棠，塞给她一包新做的蜂蜜桂花糕：“去邻村找柳姨，就说嫂嫂请她帮忙看样东西。”
阿棠顶着寒风跑到柳氏家时，柳氏正在教儿子认字。暖黄的油灯下，她望着阿棠冻红的小脸和怀里的糕点，叹了口气：“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 但还是接过糕点，跟着阿棠往青竹村赶。
次日清晨，柳氏便抱着一本残破的族谱出现在工地。她的粗布裙角沾着露水，眼神却十分笃定。王二叔见状冷笑：“哟，别村的寡妇也来掺和我们青竹村的事？” 柳氏充耳不闻，蹲下身子仔细辨认石碑，忽然开口：“这是孙氏三房之墓。” 她翻开族谱，泛黄的纸页上，“孙氏迁离青竹村记” 的记载赫然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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