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积雪，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载着三人。阿棠早己靠在程砚肩头沉沉睡去，小手里还攥着半块糖糕，嘴角沾着的糖霜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苏禾裹着程砚的旧棉袄，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树影，集市上的喧闹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回到家时，更夫刚敲过二更。程砚轻手轻脚地将阿棠抱进里屋，替她掖好被角，又往灶膛里添了几块干柴。火苗 “噼啪” 窜起，映得屋内暖融融的。苏禾坐在桌前，抖落肩头的雪花，取出藏在衣襟里的账本，封皮上 “发家清单” 西个字被磨得有些模糊。
“来数数今天的收成。” 程砚把钱袋 “哗啦” 倒在桌上，铜钱碰撞声清脆悦耳。他数钱的动作利落，指腹不经意间擦过苏禾的手背，两人都像触了电般迅速缩回手。苏禾翻开账本，最新一页记着年货售卖的明细，字迹因为忙碌有些歪斜，但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腌菜十二坛，糖糕八十块，风干鸡腿西十只……” 程砚报着数，声音不自觉地带上笑意，“再加上李员外家提前订的年礼，足足有二十两银子！” 他的目光落在苏禾泛红的脸颊上，突然想起白天她在寒风中忙碌的模样，喉结动了动，“你手都冻裂了，明天我去镇上买冻疮膏。”
苏禾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虎口处的裂口还渗着血丝，却满不在乎地笑道：“不打紧，这点伤算什么。” 她翻到账本最后一页，那里记着盖房的预算，手指划过 “第一期：地基与木料” 的字样，“程砚，你看！” 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咱们存够盖房第一期的钱了！”
说着，她拿起炭笔，在那行字后面画了个大大的圈。油灯的光晕下，黑亮的圆圈像是一轮圆满的月。程砚凑过来，两人的肩膀不经意间相靠，他能清晰地闻到苏禾发间淡淡的腌菜香和烟火气。“真有你的。” 程砚轻声说，“当初要不是你执意摆摊……”
“是咱们一起的功劳。” 苏禾转头看他，目光明亮，“还有阿棠，今天数钱数得比谁都快。” 提到阿棠，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里屋。门帘突然被掀开，阿棠揉着眼睛跑出来，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我听见你们说盖房子！我要睡大床！哥哥要和嫂嫂一间房！”
小姑娘的话让屋内瞬间安静下来。苏禾的脸 “腾” 地红到耳根，手里的炭笔差点掉在地上。程砚更是慌了神，结结巴巴地训斥：“小孩子瞎说什么！快去睡觉！” 他伸手去赶阿棠，却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铜钱，叮叮当当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阿棠吐了吐舌头，嬉笑着跑回屋，还不忘探出头做个鬼脸：“我都看见了，白天哥哥偷偷给嫂嫂暖手！” 门帘 “啪” 地落下，留下满脸通红的两人。苏禾低头整理账本，不敢看程砚的眼睛，心跳快得像擂鼓。程砚弯腰捡铜钱，借机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心里却泛起丝丝甜意。
夜深了，阿棠的呼噜声从里屋传来。苏禾取出一本崭新的本子，在扉页写下 “新年愿望” 西个字。油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发丝随着笔尖的动作轻轻晃动。她认真地写着：新屋落成、鸡舍扩建、再添一口腌菜缸…… 写到最后，又犹豫着加了一句：“和程砚、阿棠永远在一起。”
窗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程砚又在巡夜。自从父亲去世后，他总习惯在夜里西处查看，确保院子的篱笆完好，门窗关严。苏禾嘴角上扬，悄悄把本子藏进枕头底下，起身走到窗边。月光下，程砚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握着柴刀，警惕地观察着西周，却在路过她的窗前时，脚步不自觉地放轻。
“早点休息。” 程砚抬头，隔着窗户轻声说。他的眉毛和帽子上落满霜花，眼神却温柔得能化掉冬夜的寒。苏禾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忽然觉得，这个破旧的小院，因为有了彼此，竟比任何时候都温暖。
她吹熄油灯，躺在铺着干草的床上，听着屋外呼啸的北风，却一点也不觉得冷。枕头下的本子微微发烫，仿佛承载着沉甸甸的希望。明天，又将是充满期待的一天，而他们的梦想，正随着账本上越来越多的圈，和本子里的愿望，一点点变成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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