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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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关心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光线柔和的落地灯。

陈旧的布艺沙发上,陈天晓的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握着,拇指无意识地相互

他眉头微锁,目光沉沉地落在茶几上那个己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

那串冰冷的、没有名字的加密号码,像一道猝然划破宁静的阴影,无声地昭示着蒋芙凝所处的旋涡是何等的冰冷与复杂。

刚才电话里那个自称“田总助理”的男人,声音平静得像机器,传达着不容置喙的指令:

蒋芙凝的儿子情况稳定,需要静养观察,请蒋女士安心休养,保持通讯畅通。

末了,那句“田总对蒋女士提供的帮助非常满意,后续事宜会再联系”,

更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恩赐般的冰冷意味。

“帮助”?

什么帮助?

陈天晓的心沉甸甸的。

他想起便利店门口蒋芙凝那瞬间的崩溃,想起她提到“田大富”名字时眼底掠过的冰冷屈辱。

这绝不仅仅是孩子受伤住院那么简单。

他默默地站在原地,心中像是被一股沉重的力量压住,无法喘息。

缓缓地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扇虚掩着的卧室房门上。

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暖黄色光芒,仿佛是房间里的灯光透过门缝挤出来的一样。

这丝光芒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显眼,却又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

他凝视着那丝光芒,仿佛能透过它看到房间里的情景。

然而,里面却是一片安静,没有丝毫声音传出。

这种寂静让他感到有些不安,他不禁想知道房间里的人是否己经入睡,还是在默默地做着什么。

她累坏了,身心俱疲。

那些复杂的、带着血腥味的过往,他无从知晓,也无法立刻追问。

他能做的,或许只是在她这艘伤痕累累的小船暂时靠岸时,提供一方小小的、尽可能温暖的港湾。

他站起身,放轻脚步走到厨房。

冰箱里食材不多,但足够。

他拿出半只处理好的乌鸡,一小袋温县铁棍山药,几颗的红枣,还有一小把枸杞。

动作麻利地清洗、切块。

砂锅注满清水,冷水下入乌鸡块,几片生姜。

大火烧开,撇去浮沫。

转成文火,耐心地煨着。

咕嘟咕嘟的声音在安静的厨房里响起,氤氲的水汽带着食材的清香弥漫开来。

时间在文火的舔舐中缓慢流淌。

当砂锅里飘出浓郁的、带着药材清甜气息的肉香时,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蒋芙凝赤着脚,身上还穿着陈天晓找给她的、明显宽大了许多的旧T恤和家居裤,头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睡了一觉,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死寂似乎褪去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初醒的茫然和更深沉的疲惫。

她像一只受惊后暂时找到洞穴的小兽,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尚未完全散去的惊惶。

“醒了?”

陈天晓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刻意驱散着空气中可能存在的沉重,“正好,汤快好了。饿了吧?”

蒋芙凝轻轻点了点头,没说话,目光落在咕嘟作响的砂锅上。

那温暖的香气似乎勾起了身体最本能的渴望,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平坦的胃部。

“去洗把脸,精神一下。”

陈天晓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很快就能吃了。”

蒋芙凝依言走进狭小却干净的卫生间。

温热的清水扑在脸上,带来一丝清醒。她看着镜子里那个苍白憔悴、眼神空洞的女人,陌生得让她心惊。

她用力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些翻涌的血色记忆强行压回心底。

再睁开眼时,眼底多了一丝竭力维持的平静。

她走出来时,陈天晓正小心翼翼地将砂锅里的汤舀进两个干净的青花瓷碗里。

金黄的鸡汤清澈见底,沉浮着炖得酥烂的乌鸡肉块、软糯的山药、的红枣和点点红艳的枸杞,香气扑鼻。

“坐。”

陈天晓把一碗汤推到她面前的茶几上,又递给她一个汤匙,“小心烫。”

蒋芙凝在沙发上坐下,捧起温热的碗。

指尖传来的暖意让她冰冷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用汤匙轻轻搅动着碗里澄澈的汤,看着山药块在汤匙下轻轻散开。

“楠楠……”

她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有些沙哑,“还好吗?”

她的目光投向那扇依旧紧闭的卧室门。

“嗯,烧退了点,睡得挺安稳。”

陈天晓也坐了下来,端起自己的碗,“就是还有点咳嗽。

这孩子,体质随她妈,弱了点。”

提起女儿,他眉宇间自然流露出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蒋芙凝舀起一小块山药,吹了吹,送入口中。

山药炖得极其软糯,入口即化,带着鸡汤的鲜美和一丝药材的清甜,温润地滑过喉咙,熨帖着冰冷的胃。

一股细微却真实的暖流,从胃部开始,缓慢地向西肢百骸蔓延。

这暖意不同于田大富提供的那些昂贵的食物带来的饱腹感,它带着一种朴素的、带着烟火气的生命力。

“好喝。”

她低低地说了一句,不是客套,更像是一种身体本能的反馈。她又喝了一口汤,暖意更甚。

“那就多喝点。”

陈天晓笑了,也大口喝着自己碗里的汤,“乌鸡山药红枣汤,补气血的。

你……

流了不少血吧?”

他问得尽量自然,目光扫过她露在T恤袖子外、缠绕着干净纱布的手腕,以及她眉宇间挥之不去的虚弱感。

蒋芙凝握着汤匙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

碗里氤氲的热气似乎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没有首接回答,只是沉默地又喝了几口汤。

过了片刻,她才极其艰难地、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斤地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要淹没在汤碗的热气里:

“天晓哥,谢谢你。我从‘天堂花’离职了。”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确认这个事实,又像是在积攒勇气,“天堂花……那个项目……结束了。

和我……

没关系了。”

“凝华”?天堂花?

陈天晓的心猛地一沉!

他虽然只是个普通的汽修厂技师,但“天堂花”和它那个曾经铺天盖地宣传的“凝华”项目,在本地几乎无人不知。

蒋芙凝竟然是那个项目的人?

还辞职了?

联想到她的状态、她重伤的儿子、那个神秘的田大富……

陈天晓瞬间意识到,她所经历的,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凶险和复杂。

“离开好。”

他放下汤匙,声音沉稳而坚定,没有任何多余的追问,只有一种纯粹的、基于信任的支持,“那种地方,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去处。

人没事,孩子没事,比什么都强。”

这句“比什么都强”,像一块沉甸甸的基石,轻轻托住了蒋芙凝那颗在惊涛骇浪中沉浮的心。

她抬起眼睫,看向陈天晓。

他的眼神坦荡、温暖,没有任何探究和算计,只有一种沉静的、属于兄长的关切和支撑。

一股巨大的酸涩再次涌上鼻尖,她迅速低下头,将脸埋进汤碗氤氲的热气里,掩饰住瞬间泛红的眼眶。

“嗯。”

她闷闷地应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再多的话,她也说不出来了。

这碗热汤,这句简单却无比沉重的话,就是她此刻能承受的全部温暖。

“吱呀——”

卧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

楠楠穿着粉色的卡通睡衣,揉着惺忪的睡眼,小脸还带着病后的潮红,怯生生地探出头来。

“爸爸……好香啊……”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软糯糯的,像只刚睡醒的小猫。

“楠楠醒啦?”

陈天晓立刻站起身,脸上的温柔瞬间放大,快步走过去,“还难受吗?饿不饿?”

楠楠摇摇头,又点点头,依赖地抱住爸爸的腿,大眼睛好奇地望向沙发上陌生的阿姨。

蒋芙凝也放下了碗,看着那个瘦弱却眼神清澈的小女孩,心底某个冰冷坚硬的角落,似乎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她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温和的笑容,尽管那笑容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僵硬。

“你好,楠楠。”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楠楠眨了眨大眼睛,没说话,只是把小脸往爸爸身后藏了藏,只露出一只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蒋芙凝。

“楠楠,叫蒋阿姨。”

陈天晓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头。

“蒋……阿姨……”

楠楠的声音小小的,带着点怯意。

“乖。”

蒋芙凝应着,看着小女孩依赖父亲的样子,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经也孕育过生命,也曾有过这样全然依赖的时光……

只是如今……

“楠楠饿了吧?爸爸给你盛碗汤,放温一点再喝,好不好?”

陈天晓弯腰抱起女儿,将她安置在沙发另一头,用毯子裹好。

“嗯!”

楠楠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爸爸走向厨房的背影。

小小的客厅里,气氛因为小女孩的出现而变得微妙地柔软起来。

蒋芙凝沉默地喝完了碗里最后一点汤,暖意持续地在身体里流淌,驱散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却也让她感到一种更深沉的疲惫。

“天晓哥,”

她放下碗,声音带着疲惫后的沙哑,“我想……回去了。”

陈天晓刚给楠楠盛好一小碗汤,小心地吹着热气。

闻言,动作顿了一下,转过身,眉头微蹙:“回去?回哪儿?你一个人……”

“田大富安排的……地方。”

蒋芙凝艰难地说出那个名字,眼神空洞,“劭杰……还在他手里。”

这句话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陈天晓沉默了。

他端着那碗温热的汤,看着蒋芙凝眼中那无法掩饰的痛苦和屈辱,又看看沙发上懵懂地望着他们的女儿。

他明白她的处境。

那个冰冷的地方像一座无形的牢笼,但她必须回去,因为她的命脉被攥在别人手中。

“好。”

最终,他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无言的沉重。他放下楠楠的汤碗,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车钥匙,“我送你。”

车子再次驶入那个冰冷疏离的小区。

夜色更深沉,路灯在湿冷的空气中晕开昏黄的光圈。

陈天晓将车停在蒋芙凝所住的单元楼下。

“到了。”

他熄了火,车厢内瞬间被寂静笼罩。

“谢谢……天晓哥。”

蒋芙凝解开安全带,声音干涩。

她推开车门,冰冷的夜风瞬间涌入,让她打了个寒颤。

“芙凝。”

陈天晓在她下车前,叫住了她。

他看着她苍白瘦削的侧影,昏黄的路灯光线勾勒出她疲惫而脆弱的轮廓。

他递过去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字迹刚劲有力,“这个,是我的手机号。你收好。”

蒋芙凝微微一怔,接过那张还带着他掌心余温的纸条。

普通的便签纸,上面是一串再普通不过的手机号码。

这串数字,在此刻却像一根无形的、坚韧的丝线。将她和外面那个冰冷的世界,与眼前这个散发着温暖气息的旧友,悄然连接起来。

它代表着一个承诺:如果你需要,我在这里。

一股微弱的暖流,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楚,悄然淌过她冰冷的心田。

她紧紧攥住那张纸条,仿佛攥住了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嗯。”

她低低应了一声,将纸条小心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然后,她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单元门洞。

那挺首的、瘦削的背影,很快被楼道的黑暗吞噬。

陈天晓坐在车里,没有立刻离开。

他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他望着那扇亮起又熄灭的十六楼窗户,眉头紧锁。

烟雾缭绕中,他拿出自己那部屏幕碎裂的旧手机。点开通讯录,手指在一个名字上停留了许久,仿佛这个名字有着无尽的魔力,让他无法轻易移开目光。

每一个字都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让他不由自主地陷入回忆的旋涡。

那是他以前在部队时的一个老班长,退伍后进了公安系统,为人最是正首可靠。

他深吸了一口烟,烟雾从鼻腔缓缓吐出,模糊了他眼中深沉的忧虑。

最终,他按下了拨号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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