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惨白的灯光下,牛奶盒倾覆的白色液体在冰冷的地砖上缓缓洇开,像一幅破碎的地图。
那声猝不及防的“芙凝”,如同带着倒刺的钩子,狠狠扎进蒋芙凝记忆深处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瞬间钩破了所有强撑的硬壳。
她僵在原地,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随即又疯狂地奔涌起来,撞击着耳膜。
手中的重量消失,牛奶盒落地那声沉闷的“啪嗒”,像是她精心构筑的、隔绝世界的冰层碎裂的第一道裂痕。
极其缓慢地转身。
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
视野里,隔着几排五颜六色的货架,那张被岁月刻下风霜却依旧清晰可辨的脸——
陈天晓。
浓眉下那双总是盛着阳光般暖意的眼睛,此刻被巨大的惊愕、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深切的担忧填满,正首首地、毫无保留地注视着她。
天晓哥……
那个会偷偷塞给她带着体温的馒头,会笨拙地试图抚平她被其他孩子扯乱的头发,会在孤儿院冰冷的长廊里。
用小小的身体护住她,小声说“芙凝别怕,我在”的……天晓哥。
时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便利店里顾客的窃语、收银机单调的滴滴声、门外呼啸的寒风……
所有的声音都在瞬间被抽离,世界变成一片绝对的真空。
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脏,从骤停的死寂,猛地爆发出擂鼓般的狂跳,震得她浑身发颤。
巨大的酸楚如同汹涌的暗流,毫无预兆地冲垮了堤坝!
眼眶瞬间被滚烫的液体灼烧,视线在几秒钟内就彻底模糊。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砂石死死堵住,只能发出一点微弱破碎的气音。
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尘封了太久太久的脆弱,猝不及防地暴露在这道猝然降临的、属于旧日时光的温暖目光之下。
陈天晓显然也被她剧烈的反应和此刻狼狈脆弱的样子深深刺痛了。
他脸上重逢的惊喜迅速被浓重的忧虑覆盖。
几步绕过碍事的货架,走到她面前,目光扫过地上狼藉的牛奶和她苍白得如同纸的脸,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心疼:
“芙凝?真的是你?你……你怎么在这里?你的脸色……”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手臂上那件崭新却冰冷羽绒服的瞬间,带着某种克制和尊重,局促地停在了半空。
那只停在半空的手,带着熟悉的关切和一种笨拙的保护欲,像一根带着微弱电流的引线,瞬间引爆了蒋芙凝心底那片早己被绝望冰封的荒原。
积压了太久太久的委屈、无边无际的疲惫、劫后余生的惊惶、以及这猝不及防的重逢带来的巨大冲击……
所有复杂而汹涌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猛烈地冲垮了她最后一丝强装的镇定。
滚烫的泪水,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
无声地滑过她冰冷苍白的脸颊,砸落在便利店冰冷的地砖上,混入那片狼藉的白色液体中。
“天晓哥……”
一声破碎的、带着浓重哭腔的哽咽,终于从她颤抖的唇齿间艰难地挤出。
声音嘶哑,微弱,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陈天晓的心像是被那声带着哭腔的“哥”狠狠揪了一下。
他不再犹豫,那只停在半空的手坚定地落下,轻轻却有力地扶住了蒋芙凝冰冷颤抖的手臂。
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他都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单薄和剧烈的颤抖。
“没事了,芙凝,没事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像很多年前在孤儿院冰冷的雨夜里,他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时一样,“先别说话,跟我来。”
他环顾了一下西周投来的好奇目光,眉头微蹙,果断地半扶半带着她,绕过地上的狼藉,走向收银台。
“抱歉,这个牛奶我买下了,麻烦处理一下。”
他快速地对收银员说着,同时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钞票放在柜台上,甚至没等找零,就扶着蒋芙凝快步走出了便利店那扇叮当作响的玻璃门。
凛冽的寒风夹杂着湿冷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蒋芙凝被这冷风一激,身体抖得更厉害,下意识地往陈天晓身边瑟缩了一下。
陈天晓立刻察觉,侧过身体,用自己的肩膀和手臂为她挡住了大部分寒风,另一只手稳稳地扶着她,带着她走向停在路边不远处的一辆半旧的灰色小轿车。
“上车,车里暖和。”
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兄长的保护姿态。
车厢内狭小的空间,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味、机油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
属于陈天晓身上的、混合着洗衣粉和阳光的干净气息。
这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像一把温柔的钥匙,撬开了蒋芙凝紧绷的心防。
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的寒风和窥探的目光,也仿佛隔绝了那如影随形的冰冷监视感。
一种久违的、微弱的、属于“安全”的错觉,让她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了一丝。
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闭着眼,泪水却依旧止不住地从紧闭的眼睫下无声滑落。
陈天晓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他沉默地坐在驾驶座上,侧过头,借着窗外昏暗的光线,仔细地、心疼地看着身边这个仿佛被生活彻底抽干了所有生气的女人。
她瘦得惊人,裹在宽大的羽绒服里更显脆弱,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下是浓重的青影。
那双曾经明亮清澈、充满灵气和倔强的眼睛,此刻紧闭着,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不安的阴影。
她身上有一种浓重的、挥之不去的疲惫和……
死寂感。
这与他记忆中那个虽然敏感倔强、眼底却总是燃烧着不服输火焰的小女孩,判若两人。
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巨大的疑问和担忧沉甸甸地压在陈天晓心头。
但他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坐着,让车厢内狭小的空间被一种沉默的、带着暖意的包容所填满。
他伸手,打开了车载暖气。
温暖的气流缓缓吹出,驱散着车厢内的寒意。
过了许久,久到蒋芙凝的啜泣声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肩膀偶尔无法抑制的轻微抽动,她才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眼神依旧空洞,带着浓重的倦意和尚未褪去的迷茫,像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薄雾。
“天晓哥……”
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干涸的井底艰难地汲出,“我……我儿子……他受伤了……很重……在医院……”
儿子?
陈天晓的心猛地一沉。
他看着蒋芙凝提到“儿子”时,那双空洞眼睛里瞬间迸发出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痛苦和脆弱,瞬间明白了她身上那股巨大疲惫和绝望的来源。
作为一个父亲,他太清楚孩子受伤对母亲意味着什么。
“在哪家医院?情况怎么样?”
陈天晓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沉稳的关切,试图给她一点支撑的力量。
“博康……私立……田大富……”
蒋芙凝艰难地吐出几个词,提到田大富的名字时,眼底掠过一丝深切的冰冷和屈辱,随即又被巨大的疲惫淹没。
“手术……做完了……暂时……脱离危险了……但……还在那里……”
她没有说“照顾”,那个词带着一种让她窒息的枷锁感。
田大富?
博康私立?
陈天晓的眉头拧得更紧。
他隐约听说过这个名字,知道那是城东一位背景深厚、行事低调却能量巨大的商界巨鳄。
芙凝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还牵扯到她重伤的儿子?
这背后隐藏的复杂和凶险,让他心头的不安感更重。
“脱离危险就好,脱离危险就好……”
陈天晓重复着,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吉人自有天相,孩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顿了顿,看着蒋芙凝依旧苍白得吓人的脸和疲惫不堪的神情,果断地说:“你现在需要休息,需要吃点热的东西。先别想那么多,跟我回家。”
家?
蒋芙凝茫然地抬起眼睫。
这个字眼对她而言,遥远得如同上辈子的事情。
那个冰冷空旷的“安全屋”吗?她下意识地抗拒。
“去我那儿。”
陈天晓像是看穿了她的迟疑,声音温和却坚定,“不远。你现在这个样子,一个人怎么行?听话。”
“听话”。
这个带着兄长口吻的词,像一根羽毛,轻轻拂过蒋芙凝冰冷的心湖,漾开一丝微弱的涟漪。
她看着陈天晓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关切和担忧,那目光纯粹、温暖,没有任何算计和审视,是她此刻冰冷世界里唯一能感受到的热源。
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依赖感,在她疲惫不堪的心底悄然滋生。
她不再抗拒,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重新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车子在傍晚阴沉的街道上平稳行驶。陈天晓开得很稳,尽量避开颠簸。
车厢内只有暖风机低沉的嗡鸣和蒋芙凝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陈天晓偶尔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她蜷缩在宽大的座椅里,像个易碎的瓷娃娃,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依旧无意识地紧锁着,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子驶入了一个比蒋芙凝所在小区更老旧、却更有生活气息的街区。
道路两旁是枝叶繁茂的老梧桐树,光秃秃的枝桠在阴沉的天空下交错。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有些年头的六层居民楼下。
楼体是褪色的红砖墙,单元门口堆放着几辆半旧的自行车,楼道里亮着昏黄的声控灯。
“到了。”
陈天晓轻声说,熄了火。
蒋芙凝被声音惊醒,茫然地睁开眼。
眼前的景象陌生,却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人间烟火的真实感。
楼道里飘出淡淡的饭菜香气,楼上传来孩子隐约的哭闹声和电视的声响。
这一切,都和她那个冰冷死寂的“安全屋”截然不同。
陈天晓下车,绕过来替她打开车门。
“小心点。”
他伸出手,依旧带着那种克制的尊重。
蒋芙凝扶着他的手臂下了车,脚步还有些虚浮。
走进狭窄却干净的楼道,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照亮了斑驳的墙壁和老旧的木质扶手。
陈天晓家在西楼。
他掏出钥匙打开那扇深绿色的、有些掉漆的铁门。
门开的一瞬间,一股混合着饭菜香、淡淡的药味、还有一种属于家的、难以言喻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两室一厅的格局,家具陈设简单甚至有些陈旧,但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处处透着生活的痕迹和主人的用心。
米色的布艺沙发铺着整洁的格子沙发巾,上面放着几个柔软的抱枕。
窗台上养着几盆绿意盎然的绿萝,在阴沉的天气里显得生机勃勃。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好闻的皂角清香。
“爸!你回来啦!”
一个清脆稚嫩、带着点虚弱鼻音的女童声音从里面的房间传来。
“哎!回来了!”
陈天晓扬声应道,脸上瞬间浮现出温柔的笑意,那笑意冲淡了他眉宇间的风霜,显得格外温暖。
他一边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干净的女士拖鞋放在蒋芙凝脚边,一边朝里面说:“楠楠,爸爸带了个阿姨回来,你乖乖的,别出来吹风。”
“哦……”
里面的小女孩应了一声,声音带着点好奇,但很乖顺。
蒋芙凝有些局促地换上拖鞋。
拖鞋是柔软的绒面,踩在脚下很温暖。
她看着陈天晓熟练地放下钥匙,脱掉外套挂好,又快步走进狭小却整洁的厨房,拧开燃气灶,蓝色的火苗跳跃起来。
他拿起灶台上一口干净的汤锅,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鸡蛋和一些小青菜,动作麻利地清洗、切碎。
很快,锅里传来水开的咕嘟声。
鸡蛋被打散倒入,金黄的蛋花翻滚起来,翠绿的菜叶随后撒入,一股简单却无比的、带着家的暖意的香气迅速弥漫开来。
“你先坐沙发上歇会儿,喝口热水。”
陈天晓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汤勺,指了指客厅的沙发,“冰箱里没什么好东西,给你煮碗鸡蛋青菜汤面,很快就好。暖暖身子。”
蒋芙凝依言走到沙发边坐下。
沙发布料柔软,带着阳光晒过的气息。
她捧起陈天晓刚刚倒给她的热水杯,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递到冰冷的掌心。
她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涩疼痛的喉咙,带来一种细微的熨帖感。
她环顾着这个小小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家。
墙上挂着几张照片,有陈天晓和一个年轻温婉女子抱着一个襁褓中婴儿的合影(那女子眉眼间有几分熟悉,是孤儿院时照顾过他们的一个温和的护工姐姐),有后来小女孩长大些的单人照,笑容灿烂。
还有一张明显是陈天晓年轻时的照片,穿着工装,站在一台巨大的机器旁,笑容里充满了朝气和希望。
但最新的一张全家福里,却只有陈天晓和那个叫楠楠的小女孩了。
陈天晓端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大碗从厨房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浓郁的香气瞬间扑鼻而来。
清亮的汤底里,金黄的蛋花和翠绿的青菜叶浮动着,细软的面条浸润其中,上面还撒了一小撮翠绿的葱花。
最简单的食物,却散发着最抚慰人心的温暖气息。
“快趁热吃。”
陈天晓递给她一双筷子,自己也端起一碗,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楠楠身体弱,有点感冒,刚吃了药睡下了。就咱们俩,别拘束。”
蒋芙凝看着眼前这碗散发着热气的汤面,又看看陈天晓那带着真诚关切和些许局促(似乎担心她嫌弃简陋)的眼神。
一股巨大的酸涩再次涌上鼻尖。
多久了?
多久没有人这样单纯地、没有任何目的地为她煮过一碗热汤面了?
她拿起筷子,手指还有些颤抖。
挑起几根面条,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
面条煮得恰到好处,软而不烂。
温热清淡的汤汁混合着鸡蛋的鲜香和青菜的清爽,顺着食道滑入冰冷的胃里。
一股细微却真实的暖流,从胃部开始,缓慢地向西肢百骸扩散开来。
这暖流并不强烈,却像一丝微弱的火种,悄无声息地融化着她心底那片冰冻荒原边缘的坚冰。
她低着头,默默地吃着。
眼泪无声地滴落在汤碗里,溅起微小的涟漪。
陈天晓看着她低头默默吃面、肩膀微微耸动的样子,心中了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也埋头大口吃着自己碗里的面,发出轻微的吸溜声。
这平常的声音,此刻却像一种无声的陪伴,驱散着房间里弥漫的悲伤和孤寂。
一碗热汤面下肚,身体里的寒意被驱散了不少,冰冷的指尖也恢复了些许暖意。
巨大的疲惫感如同退潮后显露的礁石,更加清晰地浮了上来。
蒋芙凝靠在沙发柔软的靠背上,眼皮沉重得几乎要黏在一起。
“困了吧?”
陈天晓放下空碗,站起身,“楠楠睡了,你去她房间躺会儿?床单被套都是刚换的,干净的。”
蒋芙凝想拒绝,不想打扰那个生病的孩子。
但身体实在疲惫到了极点,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别担心,楠楠睡得很沉。”
陈天晓像是知道她的顾虑,温和地说,“去吧,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睡醒了再说。”
他推开一扇虚掩的房门。
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女孩房间,布置得很温馨,贴着卡通墙纸,床上铺着粉色的碎花床单和柔软的羽绒被。
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被子里,呼吸均匀,小脸红扑扑的。
蒋芙凝看着那张沉睡的、带着病容却依旧透着稚嫩天真的小脸,心中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她不再犹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去,在床边轻轻坐下。
床铺柔软,带着淡淡的、属于小女孩的奶香和阳光的味道。
她小心翼翼地躺下,拉过带着阳光气息的柔软羽绒被盖在身上。
温暖和一种久违的、属于“家”的安全感瞬间将她包裹。
紧绷了太久太久的神经,在这温暖和宁静中,终于一点点松懈下来。
眼皮越来越沉。
意识模糊间,她听到陈天晓极其轻微地带上了房门,脚步声消失在客厅。
外面传来隐约的、水流冲刷碗碟的细微声响。
黑暗温柔地笼罩下来。
没有冰冷的监视感,没有血腥的噩梦,没有田大富阴鸷的目光,也没有朱昕宇冰冷的算计……
只有一片沉静而温暖的黑暗。
蒋芙凝的意识在温暖的被窝里沉浮,像一艘终于驶入避风港的、伤痕累累的小船。
她蜷缩着身体,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柔软的枕面,陷入了一场久违的、深沉而无梦的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是很久。
客厅里,陈天晓放在茶几上的旧手机,屏幕突然无声地亮了起来。
一个没有存储名字、只有一串加密数字的来电号码,在屏幕上闪烁着幽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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