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完全亮，车队就再次出发了。昨夜那堆篝火早己熄灭，只剩一圈被烧得焦黑的石头，环绕着一个满是灰烬的坑。
陈默站在车旁，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昨晚搬石头的酸痛还残留在骨头缝里——每动一下，都像有小针在扎。
“哟，你这身子骨可真不经折腾啊！”沈知夏一边翻检随身药箱，一边打趣他，“才第一天就喊疼。”
“这不是给大家带头嘛。”陈默咧开嘴笑，顺手把最后几根能量棒塞进背包。
孟婉宁从后面跑过来，手里提着个保温杯：“我带热豆浆啦！谁喝？”
“你兜里咋跟哆啦A梦口袋似的？”赵医生眼睛瞪得老大。
“这可是女人的秘密本事。”她得意地晃了晃杯子，蒸汽从杯盖缝隙钻出来，在清晨冷空气中变成一缕白烟……
车子慢慢启动，颠簸得比昨天厉害多了。
昨晚出故障的面包车被拖走，剩下的人都挤在两辆车里，气氛反倒热闹起来。
赵医生又开始拍窗外风景，老李叼着没点着的烟哼着小曲，孟婉宁翻出一副扑克牌，大声嚷着玩“谁是卧底”。
沈知夏靠在陈默旁边，小声问：“你真打算在这待半年？”
“怎么，怕我跑啦？”他挑了下眉。
“我是怕你会后悔。”她看了他一眼，“这种地方，不是谁都能受得了。”
陈默没说话，望向窗外。
路两边的山越来越陡，偶尔能看到几户人家，屋顶是塑料布和木板拼的，风一吹就哗啦哗啦响。
几个小时后，路好走了些，但周围人也越来越少。赵医生收起相机，老李点上烟，孟婉宁也不闹了，靠在窗边打瞌睡。
“快到了。”司机突然开口。
众人一下来了精神，都往车窗外看。前方隐隐约约有块破牌子，上面写着“红岭村卫生站”，字都快看不清了。
车队缓缓开进村子，迎接他们的是一群穿补丁衣服的孩子，还有几个弓着背、拄着拐杖的老人。
空气中混杂着牲畜粪便和泥土味，路边堆满了废弃农具和垃圾。
“欢迎医疗队！”一个穿褪色夹克的男人迎上来，热情地挥手，“我是村支书老周！”
陈默第一个下车，脚踩进泥地，鞋子陷进去半截。
他抬头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不远处一间屋子上——那就是村里的“卫生站”，窗户玻璃碎了一半，墙皮一块块往下掉，像晒干的橘子皮。
“你们辛苦啦！”老周握住他的手，“我们这条件差，大家多担待。”
“没事，我们就是来解决问题的。”陈默笑了笑，转头对队员喊，“先卸货，搭帐篷！”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赵医生和老李一起扛起医药箱，孟婉宁抱着几卷绷带往屋里走，沈知夏开始清点药品清单。
“这屋子透风。”她皱着眉，“晚上温度低，设备容易出问题。”
“先把重要设备放帐篷里。”陈默点头，“明天再想办法修修。”
村支书老周在一旁搓着手：“要是能帮我们修修房子，那真是太好了。”
“房子的事以后再说。”陈默拍拍他肩膀，“先看看病人。”
老周连忙点头，转身喊了几声。不一会儿，几个村民陆续走进院子，有抱孩子的母亲，也有咳个不停的老人。
“这位大爷咳多久了？”沈知夏蹲下，仔细听诊。
“咳咳咳……三年多了。”老人一边咳一边喘气，“这边大夫说，是老毛病。”
“这哪是老毛病。”她皱眉，“肺部有湿啰音，可能是慢性支气管炎合并感染。”
“有没有发热、胸闷？”
“都有，特别是下雨天，咳得睡不着觉。”
沈知夏点点头，看向陈默：“要抽血化验，还得拍胸片。”
“先抽血。”陈默说着，拿出针管，“老李，去帐篷拿试管。”
“哎哟妈呀。”老李嘟囔着，“这活我还得干？”
“你现在最闲。”陈默笑嘻嘻回了一句。
队伍忙了大半天，初步查了十几个病人。情况比预想的糟：高血压、糖尿病、慢性阻塞性肺病……这些本可控制的病，在这儿成了“治不好”的绝症。
傍晚，太阳快落山，天边一片橙红。陈默坐在临时会议室，桌上几张纸写满数据。
“咱们得赶紧建基础档案。”他环顾众人，“每人负责一片区域，挨家挨户走访。”
“问题是，咱人手不够。”赵医生挠挠头，“有些村子远，来回一趟就得一天。”
“那就轮流去。”陈默语气很坚决，“每天两人一组，带点常用药，尽量全覆盖。”
“食物和水咋办？”孟婉宁问，“我们带的罐头和压缩饼干撑不了多久。”
“村里有口井，水质检测没问题就能首接喝。”沈知夏翻开笔记本，“另外，我发现附近有种草药，跟准备清单上的挺像，或许能采点备用。”
“行。”陈默点头，“这事你负责。”
会议结束，他站起来，用力拍了下桌子：“我们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做出成绩。”
这话像给所有人打了一针强心剂。原本还有点犯难的队员，眼神都变得坚定。
夜幕降临，风吹过荒地，带来阵阵寒意。陈默站在院子里，看着远处山峦黑影，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沈知夏走过来，轻声问：“你在想啥？”
“我在想，小时候师父教我治病救人时说过的话。”他顿了顿，“他说，医者，不光治病，更要救心。”
“那你现在是在救心吗？”
“至少，我想试试。”他转头看她，“你觉得呢？”
沈知夏还没来得及回答，孟婉宁蹦蹦跳跳跑过来：“哎哎哎，别偷偷聊天啦！今晚吃啥？我要吃泡面！”
“你确定要在这地方满足口腹之欲？”沈知夏又好气又好笑。
“人生短暂，及时享乐嘛！”孟婉宁举着方便面袋子，“我己经煮好啦，谁加蛋？”
陈默接过她递来的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飘着油香。他咬了一口，有点咸，但格外真实。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自己不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只是来带来一点希望的普通人。
他端着碗走到院子中间，大声问：“今晚谁值班？”
“我！”赵医生举起手。
“好。”陈默笑着，“注意保暖，别感冒。”
夜风吹乱他的刘海。他望着满天星星，心里一片透亮。
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
他放下碗，朝黑暗中的帐篷走去，脚步稳稳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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