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心猛地一沉。高烧?胡话?她想起昨夜孙秀英那声痛苦而恐惧的呻吟,还有赵大伟递向她的搪瓷缸……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那……那怎么办?”刘爱红急了。
“钱大哥天没亮就去队部汇报了,”李红梅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队长说,孙秀英同志身体实在不适应这里的劳动,情况紧急,己经……安排她回城治病了。队里的马车一早送走的。”
“回城了?”刘爱红瞪大了眼睛,似乎松了口气,又带着点难以置信,“这么快?那……那赵大哥呢?他也不在。”
“赵大伟?”李红梅终于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无奈,“他大概又犯梦游的老毛病,不知道半夜晃悠到哪儿去了吧。钱大哥刚才出去找他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在林晚低垂的头上停留了一瞬,“都别瞎想了,赶紧吃饭,别耽误了上工。”
回城治病?天没亮就走了?
林晚的脑子嗡嗡作响。李红梅的解释听起来合理,却字字句句都和她怀中那本烧焦日记里的控诉重叠在一起:“……孙姐……孙姐不见了……他们说回城了……骗人!我看见……”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她看见了什么?她看见的,是不是就是昨夜那惊悚一幕的后续?那搪瓷缸里的东西……难道……
她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胃里翻江倒海。放下碗,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第一个冲出了灶房,只想远离这压抑的空气和李红梅那看似平静却深不可测的目光。她需要空气,需要独处,需要梳理这团乱麻般的恐惧。
借口去厕所,林晚低着头,快步穿过知青点的小院。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带来一丝凉意。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院子角落那口青石砌成的老井。井口黑洞洞的,像一只沉默的眼睛。
日记里那句“井里的水……别喝……有铁锈味……不,那不是铁锈……是……”再次在耳边尖啸。昨晚,赵大伟梦游时手里端着的搪瓷缸……那水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让她浑身冰凉。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脚步却像被钉住了一样,无法立刻离开。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争执声隐隐约约从男知青屋子后面传来。声音很低,带着火气,但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你他妈疯了吗?昨晚那算怎么回事?!”是钱胜利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怒气冲冲。
没有立刻的回应。沉默了几秒,才响起另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疲惫的声音,是赵大伟!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钱胜利的声音拔高了一点,又猛地压下去,“你端着那破缸子站在女娃门口!挡着张癞子!一站就是半宿!你知不知道那样子多吓人?!李红梅说你是梦游!你他妈梦游还知道护着她们?!”
“我……我……”赵大伟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迷茫,“我真的……不记得……我就是……觉得……得看着点……怕出事……”
“怕出事?我看你就是最大的事!”钱胜利的声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焦躁,“你那胳膊……那胎记……还有你总半夜往井边跑!孙秀英她……”
“别他妈提孙秀英!”赵大伟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绝望,像濒死的野兽发出的哀鸣,“跟我没关系!她回城治病了!是回城了!”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恐惧,随即声音又骤然低下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模糊不清的呜咽,“……回城了……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林晚像被雷击中一样僵在原地。钱胜利和赵大伟的争执,尤其是赵大伟最后那崩溃般的嘶吼和恐惧,像一把重锤砸在她心上。
“怕出事”、“看着点”、“往井边跑”、“跟我没关系”、“回城了”……这些碎片化的词语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疯狂碰撞,拼接成一幅更加阴森恐怖的图景!
赵大伟的梦游并非完全无意识!他潜意识里在“看”着什么?他在防备谁?他为什么对井如此在意?他对孙秀英的“回城”反应为何如此激烈和恐惧?那句嘶吼出来的“跟我没关系”,更像是一种绝望的撇清!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恐惧让林晚头晕目眩。她甚至没有勇气去探究后面钱胜利又说了什么,只是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转身跌跌撞撞地逃回了女生屋子。她需要躲起来,立刻!马上!远离所有声音,所有目光!
她扑回自己的铺位,面朝墙壁,用被子紧紧蒙住头。黑暗中,她急促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怀中那本烧焦的日记和那张炭笔草图,此刻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灼烫着她的胸口。
赵大伟的崩溃嘶吼、李红梅平静的谎言、孙秀英“回城”的仓促、王卫东监视的眼睛、张癞子恶心的骚扰……还有那口深不见底、被反复警告的老井……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恐惧,都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将她拖向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
那口井!秘密一定在那口井里!赵大伟的恐惧,日记的警告,李红梅草图上那个打着叉的圆圈……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它!
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在极致的恐惧中破土而出:她必须去看那口井!必须弄清楚那下面藏着什么!在白天,在人多的时候,或许……或许有机会!
这个念头本身就让林晚浑身发抖。靠近那口井,靠近那个赵大伟梦游徘徊的地方,靠近那个被日记和李红梅双重警告的死亡之地……
光是想象,就让她手脚冰凉,呼吸困难。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在驱使她——真相的诱惑,以及对未知威胁的极端恐惧。
如果不知道下面是什么,下一个“回城”的,会不会就是她自己?或者……刘爱红?
社恐的本能让她想永远缩在这个角落,但生存的恐惧却在逼迫她迈出脚步。
这种撕裂般的痛苦,让她在蒙着的被子里无声地颤抖,泪水混合着冷汗浸湿了鬓角。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里,用尖锐的疼痛来对抗内心的惊涛骇浪。
白天人多的时候……她必须找到机会……去看一眼……只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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