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滚油里煎熬。林晚的神经绷得几乎要断裂,眼皮沉重,却又不敢合上。镰刀的冰冷触感成了她唯一的锚点。
突然!
一阵踉跄而粗鲁的脚步声,伴随着含混不清的咒骂和哼唱,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死寂!
“开门!开……开门!妹子……陪……陪哥说说话……”
是张癞子!他又来了!而且明显喝得更醉了!
粗鲁的拍门声响起,薄薄的门板剧烈地晃动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滚开!张癞子!”林晚听到钱胜利愤怒的吼声从隔壁男知青屋子传来,紧接着是拉扯和推搡的声音。
“钱……钱胜利!你……你少管闲事!”张癞子醉醺醺地叫嚣着,拍门声更响了,“老子……老子是替王干事……来……来关心新同志!”
王卫东的名字被他搬了出来,钱胜利的呵斥声似乎顿了一下。
就在这混乱的当口,女生屋子紧闭的门板缝隙下方,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投射了进来!
那影子高大、佝偻,以一种极其缓慢而僵硬的姿态,一步一步地……挪到了门口,正好挡在了门外正在撒泼的张癞子和屋门之间!
月光勉强勾勒出那黑影的轮廓——是赵大伟!
他显然又陷入了梦游。他背对着屋门,面向外面喧闹的张癞子和钱胜利的方向,一动不动地站着,像一堵沉默的墙。他手里,赫然又端着那只掉了漆的白色搪瓷缸!
门外的张癞子似乎也看到了这突然出现的、如同鬼魅般的身影,醉醺醺的咒骂声戛然而止,变成了一声短促而惊恐的抽气:“……操!赵……赵大伟?你他妈……装神弄鬼……”
赵大伟没有任何回应。他只是静静地、僵硬地站在那里,背对着林晚她们的门,面对着张癞子。
月光落在他宽阔而沉默的背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完全笼罩了门板。那只端着搪瓷缸的手臂,袖口微微卷起,深青色的蛇形胎记在惨白的月光下若隐若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诡异气息。
屋内,林晚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握着镰刀的手心全是冷汗。李红梅依旧坐在门后的阴影里,一动不动,但林晚能感觉到她骤然绷紧的身体。
门外的张癞子似乎被赵大伟这无声的、如同鬼魅般的姿态彻底镇住了。他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只剩下酒后的恐惧和含糊不清的嘟囔:“……疯子……妈的……晦气……” 接着,是踉踉跄跄远去的脚步声。
钱胜利似乎也松了口气,低声对赵大伟说了句什么,大概是劝他回去睡觉。但赵大伟毫无反应,依旧像根木桩一样杵在门口,挡着门。
过了好一会儿,首到张癞子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钱胜利才叹了口气,似乎放弃了劝说,转身回了男知青屋子。
门外,只剩下赵大伟梦游的身影,和他手中那只在月光下泛着惨白光泽的搪瓷缸。他就那样沉默地、一动不动地站在女生屋子的门口,背对着门,像一尊忠诚而诡异的守门石兽。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和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土腥味。
林晚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看着门缝下那道巨大而沉默的阴影,又想起李红梅的话和他手臂上那青色的蛇印。
梦游?守门?他到底在做什么?那搪瓷缸里,装的又是什么?这看似保护的行为背后,又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个夜晚,注定无人入眠。赵大伟的身影在门外站了很久,久到林晚以为他会站到天亮。最终,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那道影子才缓缓地、无声无息地移动了,伴随着梦游者特有的沉重而拖沓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天终于亮了,灰白的光线艰难地穿透窗棂上糊着的旧报纸,在泥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门外那道巨大沉默的阴影早己消失,但林晚依旧蜷缩在冰冷的墙角,保持着紧贴墙壁的姿势,像一尊被恐惧冻僵的雕塑。
握着镰刀的手己经麻木,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僵硬。整个夜晚,她几乎连眼皮都没合上,神经像拉到极限的弓弦,任何一丝声响都足以让它崩断。
李红梅那句“特别是你,小林”如同魔咒,在她混乱的脑子里反复回响,每一次都带来新的战栗——被单独关注,被置于某种未知的危险中心,这比群体中的不适更让她窒息。
屋内其他人也陆续有了动静。刘爱红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坐起来,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吓死我了……昨晚……我好像听见……”
她没说完,只是惊恐地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板。孙秀英依旧蜷缩在铺位上,被子蒙着头,一动不动,连呼吸声都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李红梅己经起身,她走到门边,先是侧耳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取下顶门的木棍,轻轻拉开了门闩。
清晨微凉的空气涌进来,带着露水和泥土的气息。李红梅探出头看了看,才回头低声道:“没事了,都收拾收拾,准备上工吧。”
她的语气依旧平静,但林晚捕捉到了她眼底深处的一抹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忧虑。这丝忧虑像冰冷的针,刺破了林晚最后一点侥幸。
早饭时,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灶房里只有钱胜利、王建军、周卫东、刘爱红和林晚。
刘爱红脸色苍白,端着碗的手还在微微发抖,食不下咽。王建军试图活跃气氛,说了几句,但回应寥寥,他自己也显得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瞟向女生屋子的方向。
周卫东沉默地吃着,镜片后的目光异常锐利,似乎在观察着每个人的细微表情。钱胜利眉头紧锁,大口嚼着窝头,显得心事重重。
林晚缩在最角落的阴影里,头几乎埋进碗里,机械地小口吞咽着粗糙的食物,味同嚼蜡。她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那个缺席的身影上——孙秀英,还有……赵大伟。赵大伟也没来。
“孙姐呢?她……好点了吗?”刘爱红终于忍不住,小声问李红梅,声音带着怯懦和不安。
李红梅正在收拾灶台,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秀英……她身体太差了,咳了一宿,天没亮就发高烧,说胡话。情况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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