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益论坛的聚光灯打在苏挽身上时，她望着台下第三排那位白发老人——林婉如正攥着皱巴巴的手帕，眼角泛着水光。
这让她想起三个月前的雨夜，七十岁的林奶奶踮着脚往她怀里塞热乎的姜茶，说："小挽啊，奶奶熬粥总多放把米，你和小远要是不嫌弃......"
"苏小姐，有人质疑您参加公益是作秀，您怎么看？"主持人的提问像颗小石子，在安静的会场里激起细碎的议论。
苏挽垂眸，指尖轻轻抚过话筒边缘——那是霍明砚今早塞给她的，说是"沾点好运"。
掌心还留着他指纹的温度，她抬眼时目光清亮："作秀吗？"她笑了，"上周三凌晨三点，林奶奶犯了高血压，是我背她去的急诊；上个月她的老收音机坏了，我蹲在她床边修了三个钟头；再往前......"她转身看向林婉如，"奶奶，您记不记得，您总说我买菜砍价像只小麻雀？"
林婉如颤巍巍站起来，手帕捂在嘴上："作秀能做到给我换漏雨的屋顶？
能做到陪我看《新闻联播》时记我爱吃的瓜子？"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小挽啊，奶奶替你说——这要算作秀，奶奶求着你多作几十年！"
会场先是静默，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有位坐轮椅的老太太抹着泪鼓掌，掌心里的老年斑被拍得发红；前排的年轻女孩举着手机录视频，镜头都在发抖。
苏挽望着台下，忽然明白霍老夫人总说的"被人真心惦记着，比赚大钱暖"是什么滋味。
霍氏集团顶楼办公室，落地窗外的暮色漫进来，将霍明砚的轮廓镀上层暖金。
他放下刚签了一半的并购案文件，目光黏在电脑屏幕上——苏挽说话时，他的拇指无意识着咖啡杯沿，杯壁上的水痕被蹭出个模糊的圆；听到林婉如开口，他原本绷紧的下颌线软了软，嘴角悄悄翘了半寸。
手机在桌角震动，是苏挽发来的消息：一张她和林婉如的自拍，两人都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配文"有没有觉得娶对人了？"
霍明砚盯着屏幕，指腹在"发送"键上顿了两秒，才回："不止娶对了，还赚到了。"他望着对话框里跳动的"对方正在输入"，忽然想起今早替她整理领口时，她耳尖泛红的模样——那时候他说"别紧张"，她却小声回"我是怕你等下首播时嫌我丢脸"。
此刻电脑里的首播己经结束，他却没关页面，就那么看着黑屏里自己的倒影，低低笑出了声。
同一时间，三公里外的公寓里，周倩捏着手机的指节发白。
她盯着屏幕里苏挽被簇拥着合影的画面，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上周她买通的营销号才说苏挽"蹭公益热度"，今天就被这老女人的证词破了防？
"想压我？
没门。"她点开剪映软件，快速拖动时间轴。
原视频里苏挽给林婉如戴围巾的画面被截成两秒，配上她刻意加速的画外音："奶奶，这围巾是霍氏定制款，戴着上镜好看。"又切了段苏挽低头看手机的片段，配文："做戏也要看时间，陪老人还要回总裁消息？"
手指重重按下"发布"，周倩盯着新话题#苏挽公益作秀实锤#，嘴角勾起冷笑。
她点开评论区，正等着看骂声刷屏，却见第一条热评是林婉如举着身份证的视频："小丫头给我戴围巾时说'奶奶脖子怕凉'，手机是在回我孙子的消息——我让小挽帮我催那混小子回家吃饭！"
第二条是社区监控截图：凌晨三点十七分，苏挽背着林婉如跑过雨幕，背景里的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第三条......周倩越往下滑，指甲越掐进掌心。
她忽然想起霍明砚今早出席慈善晚宴时说的话："霍家护短，但只护值得的人。"
夜色渐深时，苏挽窝在霍家客厅的懒人沙发里，手机屏幕亮了又灭。
她翻看着周倩那条动态下的评论，有社区阿姨拍的她陪老人买菜的照片，有邻居小孩画的"苏姐姐和奶奶"蜡笔画，还有条霍氏官微的转发："霍太太的公益，霍氏愿做永远的背景板。"
"在看什么？"霍明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洗过澡的雪松香气。
他弯腰时，水珠顺着发梢滴在她手背，"皱眉了。"
苏挽仰起头，忽然握住他的手腕。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落进来，照见她眼底的星光："明砚，我今天听林奶奶说......"她顿了顿，"她说要是能有更多人，像我陪她那样，陪陪其他独居老人就好了。"
霍明砚没说话，只是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他能感觉到她心跳的频率，像春天里解冻的溪水，清凌凌地撞着他的胸口。
夜色漫过窗棂，某个社区群里弹出条新消息："本周日上午九点，社区活动室召开'认领一个爷爷奶奶'计划说明会，报名请联系苏挽。"发送人头像，是朵开得正艳的太阳花。
社区办公室的百叶窗被风掀起一角，晨光透了进来，在苏挽面前的报名表上形成一片片金色光斑。
当她翻到第一千零二十八页时，手指微微颤抖——三天前她在业主群里发的活动说明，此刻正被一沓沓手写的报名表压得沉甸甸的，边角还沾着墨迹未干的“我报名”“算我一个”。
“苏小姐，又有人来登记了！”社区的王姐扶着门框喊道，身后跟着一个系着红领巾的小学生，正拽着奶奶的衣角往屋里钻，“这孩子非说要认张爷爷，说上周在广场看见张爷爷捡废品，想给他送自己叠的千纸鹤。”
苏挽蹲下身子，帮小朋友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结。
孩子的掌心还留着折纸的折痕，蹭得她的手背痒痒的：“那姐姐给你记上，明天带你去张爷爷家好不好？”
“好！”孩子清脆地答应着，跑出门时撞响了门边的风铃。
苏挽望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忽然想起昨晚霍明砚转发的那条动态——在霍氏官方微博的蓝V认证下，配着她和林婉如的合影，文字是“我老婆干的事，必须大力支持”。
评论区被“霍总好宠”“霍太太超有爱心”刷屏了，就连向来严肃的集团老臣都在下面留言：“霍氏愿为公益活动提供所有场地支持。”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林婉如发来的视频。
老人坐在藤椅上，身后的月季花正开得艳丽，她举着放大镜看着活动报名表，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小挽啊，隔壁楼的陈老头非要我念他的报名理由——‘我老伴走得早，想找个孙女儿教我用微信视频’，你说这老头，嘴硬得很！”
苏挽笑着回复语音：“奶奶，下午我带你去活动仓库看看？他们准备了手工材料包，还有防摔手环……”
“我要去！”林婉如的声音突然提高，惊得镜头晃了晃，“我帮你挑手环颜色，你上次给我买的那只粉色的，我戴着去菜市场，王阿姨夸了八遍！”
挂了视频，苏挽抬头正好迎上霍明砚的目光。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办公室门口，手里提着保温桶，浅灰色西装的袖口沾了点木屑——应该是刚从活动场地回来。
“粥要凉了。”他晃了晃保温桶，目光扫过她眼下的黑眼圈，“昨晚又改方案到三点？”
苏挽吐了吐舌头，接过桶时指尖碰到了他掌心的薄茧——那是今早他亲自帮社区搬桌椅时磨出来的。
掀开盖子，藕粉的甜香混合着桂花香扑面而来，她舀起一勺：“霍总亲自下厨？”
“霍家厨房的李婶说，你这几天总吃便利店的三明治。”霍明砚在她对面坐下，抽走她手边的报名表，“一千零三十七个了。”他的指腹划过最后一页的签名，“有个退休教师写‘愿做孩子们的第二课堂’，有个程序员备注‘周末可教老人用智能手机’……”
“都是被林奶奶那句话点醒的。”苏挽搅着粥，想起三天前在霍家客厅，她握着他的手腕说“想让更多人陪陪独居老人”时，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了过来，“她说‘要是能有更多人，像你陪我那样’……”
“所以你就把这句话变成了现实。”霍明砚将报名表重新整理整齐，指节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下午我让司机去接林奶奶，她上次说想看活动现场的布置。”
苏挽忽然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
窗外的风掀起了她额前的碎发，露出耳尖淡淡的粉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做？”
霍明砚望着她眼底的期待，想起三个月前的雨夜——他从监控里看到她背着林婉如冲进雨幕，脚步踉跄却始终没让老人沾到一滴水；想起上个月她蹲在社区公告栏前，用马克笔把“独居老人求助电话”的字体描粗；想起今早她站在活动场地中央，阳光穿过她的发梢时，眼睛亮得像他年少时在瑞士见过的雪山湖泊。
“从你第一次帮她修水管那天起。”他说，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晨露，“你蹲在地上拧螺丝，她在旁边递扳手，两个人都沾了一身锈，却笑得像捡了宝。我就知道，你会让更多人看见这些被岁月遗忘的星星。”
苏挽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忽然把脸埋进他的肩窝。
保温桶的热气升腾起来，模糊了她的声音：“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真正成为你的妻子？”
霍明砚的呼吸停顿了一下，手臂慢慢环住她的背。
窗外的风铃又响了起来，混合着社区里孩子们的笑声，像一首没写完的诗。
“等你准备好的时候。”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等你不再担心‘契约到期怎么办’，等你确定……”
“我确定。”苏挽仰起脸，眼睛里闪烁着星光，“从你帮我弟弟交手术费却只签一年契约那天，从你偷偷把我泡面换成炖汤那天，从你说‘霍家护短’那天……我就确定了。”
暮色笼罩了办公室，苏挽把最后一沓报名表锁进抽屉。
霍明砚的车停在楼下，林婉如正扶着车门笑着，身上穿着她今早送的湖蓝色针织衫，像一朵盛开的矢车菊。
“小挽快来！”老人拍了拍副驾驶座，“司机小张说活动场地有彩虹气球，我要坐前面看！”
苏挽答应着，转身去拿落在桌上的手机。
屏幕亮起，是疗养院护士发来的消息：“林奶奶今天午睡时咳了两声，我们给她加了件毯子，您别担心。”
她的指尖悬在回复键上，忽然想起傍晚帮林婉如整理衣领时，老人颈间的皮肤比往日烫了些。
但林婉如当时正指着窗外的麻雀笑着说：“那只胖的肯定是张爷爷喂的，他总说鸟比人实诚。”
苏挽没多想，回了个“辛苦你们”，便锁上办公室的门。
晚风掀起她的裙摆，远处活动场地的彩灯己经亮起，像一串被揉碎的星光，洒落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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