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冬天寒风刺骨。
我裹紧羽绒服,抱着刚打印出来的文稿匆匆穿过校园。文学社的活动室里暖气开得很足,推门进去时,眼镜上立刻蒙了一层白雾。林小雨正在整理资料,抬头看见我,笑着招手:“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次征文的名单。”
桌上摊着几十份打印稿,最上面的一份就是我的《北国秋叶黄》。这篇文章写的是我来北京后的日子,初来时的孤独,梧桐叶落时的怅惘,还有在陌生城市里慢慢生根的勇气。
“你真的不打算投稿吗?”林小雨推了推眼镜,“全国青年文学奖的截稿日期就在明天。”
我摇摇头,把文稿塞进包里。这篇文章太私人了,像把心脏剖开给人看一样难为情。
“苏然然,”林小雨突然正色道,“你的文字有种特别的力量,能让读的人看见自己的影子。”她顿了顿,“我觉得能拿奖。”
窗外的风拍打着玻璃,发出轻微的响声。我盯着自己的手指,想起陈墨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在高中那间阳光充足的教室里,他把我的作文本递回来,说:“你有天赋。”
“我......再想想。”
那天晚上,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周婷和室友们去参加联谊会了,临走前还试图拉我一起去。“不了,”我缩在上铺,“我想把文章再改改。”
电脑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我打开文档,《北国秋叶黄》的字字句句在眼前跳动。最后,我深吸一口气,点击了投稿页面的“提交”按钮。
心脏跳得厉害,像是刚跑完八百米。我抓起手机,想找人说说话,可孟瑶的朋友圈显示她正在KTV狂欢,白梦蝶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三天前发的“最近在准备期末展”。至于陈墨......我们上一次邮件往来己经是一个月前了。
我关掉手机,把脸埋进枕头里。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如水。期末考试临近,我整天泡在图书馆,偶尔去文学社帮忙整理社刊。投稿的事渐渐被抛在脑后,首到一月中旬的那个下午。
我正在图书馆抄写笔记,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请问是苏然然同学吗?”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这里是全国青年文学奖组委会,恭喜您的作品《北国秋叶黄》获得散文组一等奖。”
我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颁奖典礼定在下周六,在北京作家协会大厅......苏同学?你还在听吗?”
“在......”我的声音发颤,“我在听。”
挂掉电话,我呆坐在椅子上足足五分钟,然后猛地跳起来,差点撞翻身后的书架。周围几个同学投来诧异的目光,我连忙鞠躬道歉,却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走出图书馆时,天己经黑了。校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我掏出手机,手指悬在通讯录上方,最终先拨通了孟瑶的电话。
“天啊!我家然然要成大作家了!”她的尖叫声几乎刺破我的耳膜,“我要告诉所有人这是我闺蜜!”
白梦蝶的反应则安静得多。视频那头,她正在画室,背景是凌乱的颜料和画具。“我就知道你能行,”她轻声说,眼睛里闪着光,“等颁奖那天,我要画一幅你的领奖图。”
最后,我点开了邮箱。写给陈墨的邮件删了又改,改了又删,最后只留下一句话:“老师,我的文章得奖了。”
发送后,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首到眼睛发酸。他大概很忙吧,可能要好几天才会回复,或者不回复……
颁奖典礼那天,林小雨和周婷非要陪我去。
“这可是大事!”周婷翻箱倒柜地找衣服,“必须穿得正式一点!”最后她硬是给我套上了一件白色毛衣和深蓝色长裙,还坚持要给我化个淡妆。
“别动,”她捏着我的下巴涂口红,“这可是历史性时刻,必须美美地记录下来。”
北京作家协会的大厅比想象中庄严。红色地毯,水晶吊灯,墙上挂着历代著名作家的肖像。我紧张得手心冒汗,签到表上的签名歪歪扭扭,完全不像平时写字的模样。
“放轻松,”林小雨拍拍我的肩,“就当底下全是南瓜。”
主持人开始宣布获奖名单。当听到“散文组一等奖,《北国秋叶黄》,作者苏然然”时,我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走上台的几步路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聚光灯刺得我睁不开眼。
颁奖的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作家。他把证书递给我时,轻声说:“写得很好,年轻人。文字很真诚。”
台下掌声雷动。我张了张嘴,准备好的感谢词全忘光了,最后只笨拙地说了句:“谢谢大家。”
典礼结束后,组委会安排了茶歇。不少记者和文学爱好者围过来要签名,我手足无措地应付着,后背都沁出了汗。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门口,徐朗,那个曾经给我指路的历史系学长。
他举着相机,冲我笑了笑:“不介意我拍几张照片吧?校报要做专题报道。”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我下意识眯起眼。等再睁开时,发现徐朗正盯着我瞧,眼神有些奇怪。
“怎么了?”我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他放下相机,笑了,“只是突然明白你为什么能得奖了。”
“为什么?”
“因为你的眼睛会说话。”
我的脸腾地烧了起来,幸好这时林小雨过来解围,说要带我去见几位杂志编辑。
回到学校己是晚上十点。宿舍楼下,周婷突然神秘兮兮地塞给我一个盒子:“打开看看。”
盒子里是一支钢笔,深紫色的笔身上刻着一行小字:“给我们的作家。”
“我们凑钱买的,”周婷笑嘻嘻地说,“以后你用它写出名作了,可别忘了我们。”
我着冰凉的笔身,喉咙发紧。上楼后,我迫不及待地试了试笔,在日记本上写下今天的日期和“文学奖”三个字。墨水流畅,字迹清晰漂亮。
手机嗡嗡震动,是孟瑶发来的消息:“快看群!”
我们三个人的小群里,白梦蝶发了一张速写:我站在领奖台上的样子,虽然只有寥寥几笔,却栩栩如生。画纸一角还画了一朵小小的紫堇花。
“等你们来巴黎,”白梦蝶写道,“我们一起办个展,你写作,我画画,孟瑶......”
“我负责吆喝!”孟瑶立刻接上,附带三个大笑的表情。
我捧着手机,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融化。窗外,北京的第一场雪悄然落下,无声地覆盖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打开电脑,邮箱里静静地躺着十几封祝贺邮件,最上面的一封来自陈墨,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期待你的下一篇文章。”
我点开空白文档,光标一闪一闪地等待着。这一次,我不再害怕空白页面的吞噬。
手指落在键盘上,新故事的第一个句子流淌而出:“得奖那天,北京下了第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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