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的桃花落尽时，楚明昭的绣坊里来了个特殊的客人。
"楚老板，这绣样......当真能绣？"老绣娘捏着那张画稿，指尖在"女子骑射图"上抖个不停。画里的女子穿着劲装，箭囊斜挎在腰间，身后是成片的油菜花田——那是楚明昭上个月在郊外看的实景。
楚明昭正用银剪子修剪丝线，闻言抬眉："为何不能？前几日宫里来人，还订了幅'女官议政图'呢。"
绣架上绷着的正是那幅图。穿朝服的女子们围在案前，她们的身影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庄重。其中一人的袖口绣着海浪纹，分明是谢云琅的模样。老绣娘盯着那海浪看了半晌，许久没有移开视线，忽然叹道："若是早二十年，我家阿姐......"
她没再说下去。楚明昭却记得，老绣娘的阿姐曾是江南有名的才女，只因是女子，连参加县试的资格都没有。
暮色降临时，画春派来的人到了。小宫女捧着个锦盒，说是陛下赏赐的新染法方子。楚明昭打开一看，里面除了染布的秘方，还有张纸条："西北新垦的棉田丰收了。"
窗外的石榴花正红，楚明昭忽然想起去年此时，她在岭南的海边教谢云琅染布。那时谢云琅还总躲着她的视线，染坏的布料堆得像座小山，却非要在每块布上绣只歪歪扭扭的螃蟹。
"老板，街角的书生又来题诗了。"学徒捧着张宣纸跑进来，上面写着"绣针亦能书青史"。楚明昭笑了笑，将诗稿贴在墙上——那里己经贴满了，有渔翁写的打油诗，有小贩画的市井图，还有个穿粗布衣裳的小姑娘画的"我要考女科"。
夜深时，她坐在灯下绣那幅"女官议政图"。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绣绷上，忽然发现有根丝线用错了颜色——本该是明黄的十二章纹，她却用了岭南独有的藤黄色。
这颜色，谢云琅的龙袍上没有。但楚明昭记得，当年在别院，谢云琅总穿这种颜色的布裙，说像海边落日的颜色。
"老板娘，这绣样要改吗？"守夜的学徒揉着眼睛进来。楚明昭摇摇头，将最后一针穿过布面："不改。"
绣绷上多了个小小的锦囊，上面绣着两只交颈的鸟，一只羽毛是藤黄色，一只带着海浪纹。楚明昭将锦囊塞进锦盒，里面己放满了这样的小物件——有绣着渔船的荷包，有画着稻穗的扇坠，都是要托画春带给谢云琅的。
第二日，绣坊的门楣上挂出块新牌匾，是楚明昭自己写的"绣尽人间"。有个穿青衫的女子站在牌匾下，鬓角别着朵石榴花，正是刚从京城来的画春。
"楚小姐，陛下说女科榜首是个农家女，策论里写'织机亦如朝堂，经纬分明方能成布'。"画春的话没说完，就被楚明昭拉进了里间。绣架上的"女官图"旁，新绷上了幅"耕织图"，田里插秧的农妇腰间，系着条藤黄色的围裙。
"替我给陛下带句话。"楚明昭将那个特别的锦囊塞进画春手里，藤黄色的鸟羽上，她特意用金线绣了个小小的"琅"字，海浪纹的羽翼间，藏着个"昭"字。锦囊上的海浪纹在阳光下泛着金光，"苏州的新稻种，下个月就能送进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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