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琅是被咖啡香唤醒的。
酒店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楚明昭摊开的地图上。罗马的街道像蛛网一样铺开,楚明昭用红笔圈出的“国立博物馆”,离她们住的地方只有三个街区。
“今天去看‘大秦’的石头房子?”谢云琅揉着眼睛坐起来,身上还穿着楚明昭给她买的牛仔裤,总觉得不如当年的劲装利落。
“不仅看房子,”楚明昭递给她一片涂着蜂蜜的面包,“还要去看我们的青瓷。”
罗马的秋天带着干爽的风。谢云琅跟着楚明昭穿过广场,看着那些被阳光晒得发白的石柱,忽然想起陈默在《海外风物志》里的记载:“大秦多石筑,方柱林立,刻神像于其上。”
“那是万神殿,”楚明昭指着远处的圆顶建筑,“建于公元126年,差不多是你那个时代的罗马帝国时期。”
谢云琅仰头望着那座穹顶,阳光从顶部的圆窗漏下来,在地面投下光斑。她忽然觉得,那些关于“大秦”的传说,那些隔着千年的想象,此刻都有了具体的形状。
国立博物馆的东方展厅里,果然陈列着一件青瓷碗。碗身上的缠枝莲纹,谢云琅一眼就认出是岭南窑口的手艺。展签上写着:“宋代青瓷,公元12世纪通过海上丝绸之路传入罗马,推测为岭南地区烧制。”
“你看这里,”楚明昭指着碗底的一个小缺口,“我查过记载,‘望远号’最后一次出航时,货舱里有一批青瓷,其中一件在装卸时磕了个缺口。”
谢云琅的指尖轻轻抚过玻璃展柜。她仿佛能看见当年的水手小心翼翼地将瓷器装箱,能听见波斯商人用生硬的汉语讨价还价,能闻到船舱里混合着桐油和香料的气味。
“它到了。”谢云琅轻声说,像在对当年的自己报平安。
离开博物馆时,夕阳正染红天际。楚明昭带着谢云琅拐进一条小巷,尽头的咖啡馆挂着块木牌,上面写着“丝路”。
“老板是华裔,”楚明昭推开门,“他家祖辈是清末的海员,在罗马开了这家店。”
穿围裙的老板笑着迎上来,用带着口音的中文问:“两位要喝点什么?有新到的龙井。”
谢云琅看着墙上挂着的老照片,其中一张是艘蒸汽轮船,船头插着龙旗。照片下面写着:“1910年,‘海圻号’访问罗马。”
“这船,”谢云琅指着照片,“比‘望远号’快?”
“快多了,”老板给她们倒上茶,“靠蒸汽机驱动,能跨大洋。不过比起现在的集装箱船,还是慢。”他看着谢云琅身上的中式盘扣衬衫,“您是来旅游的?看您对老船挺感兴趣。”
“算是吧。”谢云琅看向窗外,几个金发小孩正举着中国制造的风筝奔跑,风筝上画着郑和宝船的图案。
楚明昭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老板看:“我们在研究这个,您见过类似的铜镜吗?”照片里是那面合二为一的铜镜,背面刻着“明昭”二字。
老板眯起眼睛看了半天,忽然转身从柜台下拿出一个旧木盒:“你们看这个。”
盒子里是块残破的陶片,上面印着半片青瓷纹样,竟与博物馆里那件青瓷碗的缠枝莲完全吻合。
“这是我在港口附近捡到的,”老板指着陶片边缘的印记,“上面有个模糊的‘琅’字,像是工匠的落款。”
谢云琅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当年在岭南窑厂,自己亲手在第一批出口的青瓷底上刻了个“琅”字,笑着对楚明昭说:“算是留个念想。”
“它也到了。”楚明昭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
离开咖啡馆时,罗马的夜景己经铺开。谢云琅站在台伯河畔,看着远处圣天使城堡的灯光,忽然想起最后一次站在望海楼的情景。那时她以为人生的终点是海平线,却没想到,千年后的自己能站在异国的河畔,看另一片海的月光。
“楚明昭,”谢云琅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古罗马银币,放在手心,“你说,我们算不算完成了约定?”
楚明昭将半块铜镜放在银币旁边,镜面映着两人的身影,映着远处的灯火,映着跨越千年的星光。
“不止完成了,”楚明昭笑着说,“我们还让更多人看到了这条路。”
晚风拂过,带着咖啡香和河水的气息。谢云琅握紧手中的银币,忽然明白,所谓传奇,从来不是某个人的独舞,而是无数双手接力传递的星火。就像这枚银币,这面铜镜,这条海路,在时光里流转,终会在某个瞬间,与新的故事相遇。
她们的故事,早己写进了风里,写进了浪里,写进了这颗星球上,所有连接彼此的轨迹里。而属于她们的新篇章,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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