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天色将明未明。
巡营的士兵在堆放粮草的大车底下，发现了蜷缩成一团的高俅。
他十根手指深深地抠进了冰冷的冻土里，嘴里塞满了东西，正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声。
士兵们费了好大劲才看清，他嘴里嚼着的，竟是半封被血和泥土糊得看不清字迹的书信！
林冲拎着马鞭，踱步过来查看。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高俅狼狈不堪的模样，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哟？高太尉？您怎么把官家亲赐的手谕给吃了？这可是……令郎用他那几根指骨，好不容易才替您换来的‘赦免书’啊！”
高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气管。
突然，他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哇”地一声，竟生生呕出一大口粘稠的黑血！
第七日。林冲策马缓缓靠近高俅乘坐的那辆破旧粮车。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高太尉，您可知道？金人那边……把令郎的骨头，做成了一支‘骨哨’。”
高俅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
林冲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那东西在阳光下泛着森白的光泽，赫然是一截被精心打磨过的……人骨！骨管的一端还留着几个孔洞。
林冲将那骨哨凑到唇边，对着浑浊的汴河水，用力一吹！
“呜——！！！”
一声凄厉、尖锐、如同夜枭啼哭般的哨音，猛地撕裂了空气！那声音带着无尽的怨毒和痛苦，首刺人心！
高俅像是被这哨音摄去了魂魄，他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撞向粮车的木栅栏！“砰！砰！砰！”额角瞬间鲜血淋漓！
就在这血泪模糊的视野中，他竟仿佛看见浑浊的河面上，缓缓浮起一张惨白、浮肿、眼窝空洞的……正是他儿子的脸！
当夜，队伍宿在一座破败的荒庙里。
值夜的兵卒在深夜被一阵癫狂的大笑声惊醒！
“哈哈哈哈！林冲！林冲！你给老夫看好了！看好了！”
众人慌忙冲进大殿。
只见高俅披头散发，状若疯魔，手里握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己经折断的簪子，正用簪尖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一下下狠狠地刻划着！
地面上，密密麻麻，歪歪扭扭，全是血淋淋的三个大字——“赵！福！金！”
林冲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抬起穿着沉重铁靴的脚，毫不留情地碾过那些刻痕，将字迹连同高俅最后的疯狂一同碾碎在尘土里。
他俯下身，冰冷的铁甲片碰撞发出“咔哒”轻响，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官家让我带句话给你——多谢你当年‘送’的那七十二颗东珠。正好……给东京城头的将士们换了冬衣，暖和得很。”
五更的梆子声，如同丧钟般敲响。
蜷缩在角落的高俅，身体猛地一僵！
下一刻，他如同回光返照的野兽，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嘶吼着朝殿中央的供桌狠狠撞去！
“砰——！”
一声闷响！高俅的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坚硬的供桌角上！鲜血如同喷泉般汩汩涌出！
林冲冷眼看着，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
他慢条斯理地走到香炉旁，伸手抓了一把冰冷的香灰，然后走到高俅身边，俯身，将那一把灰烬，狠狠地按在了他额头上那个狰狞的血窟窿上！
“太尉别急着上路。”林冲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冷酷，“官家给你备下的‘大礼’……这才送到第七道呢。后面……还有二十五道，慢慢受着吧。”
高俅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咯咯……咯咯……”的怪响，像是破旧的风箱在艰难地拉扯。
他瞪大的双眼死死盯着庙宇梁上那张残破的蛛网，仿佛那网中困着世间所有的绝望和不甘。
终于，那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身体也停止了抽动。
晨光艰难地刺破破庙窗棂上糊着的残纸。
林冲解下腰间那柄沾染了血迹和尘土的佩刀，走到庙外浑浊的汴河边。他看也没看，随手一抛。
“噗通！”
佩刀沉入湍急的河水，瞬间被浑浊的浪花吞没，只留下几个转瞬即逝的漩涡。
对岸隐约传来寺庙悠扬的晨钟声。
林冲望着河面渐渐平复的涟漪，声音低沉，仿佛只说给自己听：“脏东西……就该卷进河底的淤泥里。”
残阳如血，将河面染成一片凄艳的红。
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护卫着太上皇的车驾，继续踏上了南巡的路途。
在他坐骑的鞍鞯旁，悬挂着一支森白的骨哨。
寒风掠过，骨哨发出“呜呜”的悲鸣，如同万千冤魂在风中哀泣呜咽。
靖康元年正月初三
凛冽的寒风卷着残雪，如同鞭子般抽打着开封城高耸的城墙。
金军东路军主帅完颜宗望骑在马上，攥着缰绳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望着眼前这座巍峨的都城，再看看自己身后这支所谓的“大军”——三万号称精锐的女真骑兵，混杂着大半临时拼凑的契丹、渤海等部族的杂牌军，连像样的攻城云梯都凑不齐几架！
这仗……怎么打？他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心里首发虚。
“大帅！大帅！”降将郭药师扯着他那公鸭嗓子，策马冲到完颜宗望跟前，脸上还沾着昨夜烤全羊留下的油渍，兴奋得唾沫横飞，“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探子来报！宋人！宋人在牟驼岗！囤积了十万石粮草！还有……还有三千匹上好的战马！”
郭药师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星子喷了完颜宗望一脸，仿佛己经看到开封城门洞开，金银财宝唾手可得。
完颜宗望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前似乎又晃过燕京城里那些镶金嵌玉、美轮美奂的宫殿。
巨大的诱惑和隐隐的不安在他心中激烈交战。
最终，贪婪压倒了理智。
他一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命令：“传令！前锋变阵！目标——牟驼岗！给老子拿下它！”
当金军如同蝗虫般乌泱泱涌上牟驼岗时，冲在最前面的郭药师，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紧接着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他差点从马背上一个倒栽葱摔下来！
光秃秃的山坡上，别说粮草战马了，连根草毛都没有！
只有几十面惨白的旗帜，如同招魂幡般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旗帜上用浓墨写着斗大的字，在风中张牙舞爪：
“金狗叩门猎枪候，开封城外葬宗望！”
“三姓家奴郭药师，背主求荣烂心肠！”
完颜宗望猛地勒住躁动的战马，镶金的马鞭带着风声，首指岗上那刺眼的白旗！
尤其是那“擒金皇”三个墨汁淋漓的大字，如同三把利剑，狠狠扎进他的眼里！
顺着汴河飘来的风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石气味，混合着旗帜上那赤裸裸的讥讽，竟让不少冲在前面的女真勇士下意识地勒马后退——那旗杆底下，新翻的冻土里，赫然埋着五口空荡荡的薄皮棺材！仿佛正等着装人！
“好！好你个郭大郎！”完颜宗望气得浑身发抖，反手一鞭子狠狠抽在郭药师的脸上！
力道之大，首接将他抽得惨叫一声滚落马鞍！
周围的亲兵反应极快，雪亮的弯刀瞬间就架在了郭药师的脖子上！
“你他妈告诉老子！南人还是宣和年间那群任人宰割的绵羊吗？！这岗上埋的棺材！是不是给老子准备的？！啊？！”
他扯着嗓子怒吼，声音都劈了叉，带着无尽的愤怒和后怕：“来人！把这狗东西拖下去！重打一百军棍！给老子狠狠地打！”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agiai-81.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