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金的指尖着鎏金暖炉上的蟠龙纹，凹凸的线条硌得掌心生疼。
州桥爆炸那浓烈的硫磺味儿，像阴魂不散地粘在鼻腔里，烧得人心里发慌。
“官家，这是现场捞回来的。”燕青双手呈上半根烧得乌黑扭曲的铁管，脚一勾，把韦氏惊慌跑路时掉落的珠钗“当啷”一声拨进了旁边的炭盆。
珍珠在红炭上“滋啦”爆开一团难闻的青烟，焦糊味儿呛得张贞娘捂着鼻子倒退一步。
赵福金接过来，指腹划过铁管那狰狞的锯齿状裂口，冰冷粗糙的触感让她眉头一皱。
锋锐的边缘毫不留情地划破了她的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渗进了铁管的凹痕里，像滚进了尘泥。
她眼神一厉：“三天之内，朕要见到能炸出这种口子的玩意儿。就用军器监刚出的那批上等镔铁打！”
燕青往前挪了半步，声音压得像雪地里刮过的寒风：“李纲大人那边己经咬定是金贼奸细所为，可这炸物的路数……”
“抓活的。”赵福金打断他，冰冷的指尖划过桌案上的京城舆图，在州桥位置狠狠摁出个血印子似的红圈，“去查！把方圆三里内叫了‘索唤’（外卖）却没收到货、或者签收离奇的富户给朕筛出来！”
她捏着那半根铁管，指关节发白，“若是哪家的食单里夹了兵器图谱……”她声音陡然一沉，“朕要他的活肉！一片片剐来！”
“吱呀——”窗缝被扒开，时迁像张破油毡似的从狭缝里挤了进来，靴底的雪渣子扑簌簌掉在光洁的青砖地上，留下几点湿印子。
“官家，外头炸锅了！满大街都在传金狗有妖器，东京守不住啦！拖家带口卷包袱要跑的，比汴河里的鱼还多！”
炭盆“噼啪”一声炸出几颗火星！鲁智深那根浑铁禅杖“咚”地往地上一杵！
青砖当场裂开几条狰狞的细缝！“首娘贼！看洒家去拆了那些乱嚼舌根的铺子！”
他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月牙铲锋在烛光下闪着要吃人的寒光。
“哥哥且慢！”武松那只独手牢牢按住禅杖，断臂处的旧疤似乎都红了，“官家心里有数！”
赵福金猛地站起，在殿内来回踱步。
她脚步急促，靴底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嗒嗒作响。
目光无意间扫过御案上那本蒙尘的《六甲神兵考》，瞳孔猛地一缩，像是黑夜中捕食者瞄见了猎物。
“燕青，”女帝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带着点捉摸不定的意味，“你说……这世上真存在仙人授术的事么？”
她这冷不丁一问，把正在给她研墨的迎儿吓得一哆嗦，朱砂“啪嗒”掉在桌上，洇开一小片红晕。
一首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燕青，脸上轻松的笑意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臣……”
他顿了一瞬，袖中那装暗器的机关匣子“咔嗒”轻响了一下，“臣从不信什么仙神鬼怪，只信官家手里能握住的刀枪剑戟、能点亮的火种油桐！”
手里的刀光才是真神仙，嘴里的神咒保不了活命。
赵福金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抄起旁边一把精致的玉骨折扇，“哗啦”一声展开，遮住了半张脸：“朕也不信什么神仙。但百姓信！民心要稳……所以朕准备明日，当众给他们开开眼，请一回神！”
“啪！”那柄玉骨折扇毫无征兆地被赵福金重重拍在《六甲神兵考》里一张鬼画符似的“雷火符”上！
鎏金的护甲尖刮起下一页硝石配方的边角！“就说——九天玄女昨夜托梦，赐下破敌仙法！明日午时三刻，宣德门前，朕要请下天雷，劈死那些作恶的金贼奸细！”
鲁智深蒲扇大的手掌一把捏碎了旁边案几上的茶盏，滚烫的茶水顺着手腕往下淌：“官家是要点把天火，把金狗烧回姥姥家？”
“天火？”赵福金指尖缓缓划过韩世忠臂甲上装饰用的冰棱霜花纹，带着刺骨的冷意，“朕要的……是比冰墙还冷的火！”
她动作快得惊人，一把拽过梁红玉腰间的酒葫芦，“噗”地将里面一点残酒泼向那滚烫的鎏金暖炉！
“滋啦——！”
刺耳的声响中，白雾瞬间腾起！众人惊愕地看见，那泼洒在炉壁上的酒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了晶莹的冰花！
“这……”张贞娘掩口低呼，“仙……仙术？”
林冲脱口而出：“这是硝石遇水凝结……”话没说完，就被女帝那陡然扫过来的、如同塞外寒风般的目光生生堵了回去。
赵福金“唰”地展开那把玉骨折扇，扇面上神秘的“风后八阵图”在摇曳烛火下泛着幽光：“明日辰时，宣德门前筑法坛！”
她的手指沿着书页滑过那篇“五雷正法”，最终停在“硝磺伏火方”一行小字注释上，迅速点将：“韩世忠，调二十车滚油来！林冲，带上你的金枪班，给朕在城楼上布置好铁网阵！鲁提辖——”
她顿了顿，看向那头大和尚，“你，明日扮作天蓬元帅！”
“啥玩意儿？”鲁智深挠着他那光可鉴人的大脑门儿，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让洒家扮天蓬元帅？官家您瞅瞅洒家这模样，这身板儿，哪点儿像天上的仙官？站出去说俺是阎王爷座下索命的黑无常都有人信！”
梁红玉“噗嗤”一声轻笑，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一张金光闪闪、颇为威武的鎏金面具，递过去：“元帅您只需扛着这把威风的大禅杖，站在祭坛边那大火盆旁就成——当年征讨方腊，我家韩将军不也乔装过巨灵神？您忘了？”
赵福金忽然从迎儿手中一把夺过蘸饱了朱砂的狼毫笔，在明黄的符纸上龙飞凤舞画下一堆谁也看不懂的“天书”：“清照，”
她将这符递给李清照，“明持此‘仙符’，立于法坛东位。待朕掷火入鼎……”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你便朗声诵读《淮南子》那句——‘阳气为火，阴气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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