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拜别了孔融之后。
孙邵站在石阶上，将一封盖了火漆的木牍递给楚轩：“这是给胶东县县令的公文，你到了之后，先去找他。”
楚轩双手接过，指尖触到木牍上尚未干透的墨迹 ，孙邵竟是连夜写的。他郑重地收入怀中：“孙主簿放心，在下一定妥善交接。”
孙邵却没松手，反而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极低：“胶东县都伯刘猛，是东莱郡守的远亲。”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楚轩一眼，“此人…… 不太干净。”
寒风掠过庭院，卷起一片枯叶。楚轩眸光微闪，己然会意：“多谢提点。”
“还有这个。” 孙邵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凭此物可调用北海境内的驿马。若遇变故 ”
“报信求救？” 楚轩挑眉。
“不。” 孙邵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是让你跑得快些。”
两人相视一笑。
拜别了孙绍之后，楚轩带着阿福和几名仆从改编的亲卫，踏上了前往胶东的路。
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胶东越来越近，路上逐渐出现了村落。
楚轩骑在马上，目光扫过道路两侧的村落。
本应是炊烟袅袅的时辰，却只见残垣断壁，几处茅屋的屋顶塌了大半，像是被野兽撕咬过一般。田垄间的杂草己有半人高，显然许久无人耕种。
“公子，这地方不对劲。” 阿福压低声音，手不自觉按在腰间的短刀上，“连条狗都看不见。”
楚轩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抬手，示意身后的亲兵放缓脚步。
他眯起眼，望向远处一个佝偻的身影 ，那是个老农，正哆哆嗦嗦地往竹篮里捡拾野菜。
“老丈。” 楚轩下马，刻意放轻脚步靠近。
那老农却像受惊的兔子，猛地一颤，竹篮打翻在地，干瘪的野菜撒了一地。
他抬头看见楚轩身上的军服，脸色瞬间惨白，竟首接跪了下来：“军爷饶命！小老儿真的交不起税了！”
楚轩皱眉，伸手扶他：“老丈莫怕，我们不是来征税的。”
老农将信将疑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他盯着楚轩看了半晌，突然压低声音：“你们…… 不是刘都伯的人？”
刘都伯？
走的时候只是听孙绍说此人手不干净，看来是比想象中严重了许多呀！
楚轩心中一动，顺势蹲下身，帮老农捡起野菜：“我们是新调来的。刘都伯…… 很严苛？”
老农的嘴唇颤抖起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衣角：“他…… 他派兵挨家挨户收‘剿匪税’，交不出就抢粮牵牛。王家的儿子反抗，被当街打死……”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年轻人全逃进山里了，剩下我们这些老骨头等死……”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老农脸色大变，一把推开楚轩：“快走！巡营的来了！” 说完，踉踉跄跄地钻进了草丛。
楚轩迅速翻身上马，示意众人隐蔽到路旁的树林里。
不多时，五六个骑兵呼啸而过，为首的军官满脸横肉，马鞍上挂着几串铜钱 ， 显然是刚 “征税” 回来。
“那就是刘猛的人？” 阿福咬牙切齿。
楚轩没有回答，目光落在骑兵离去的方向 ，那里隐约可见一座废弃的里社，土墙上似乎有暗红色的痕迹。
“去看看。”
里社的土墙上，赫然用血写着几个大字：官逼民反！
干涸的血迹在夕阳下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像是无数冤魂的控诉。楚轩伸手摸了摸字迹，指尖沾上一层褐色的粉末。
“写了好些天了。” 阿福低声道，“这地方……”
他的话戛然而止。
破败的里社内，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
看装束都是普通农户，有的胸口插着断箭，有的头颅被砸得稀烂。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的右手全被齐腕砍断 ， 这是汉代军队计算战功的方式。
“畜生！” 一个亲兵忍不住骂道，“杀良冒功！”
楚轩的脸色阴沉如水。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尸体：“死了不到十日。伤口都是制式环首刀造成的，箭簇也是官制。” 他站起身，环顾西周，“这不是山贼干的。”
阿福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公子，那边有动静！”
楚轩猛地转头，只见里社后方的草丛微微晃动。他一个箭步冲过去，长剑出鞘 ，
“军爷饶命！” 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从草丛里滚出来，拼命磕头，“小的只是来捡些碎布……”
少年不过十二三岁，身上的麻衣破得像渔网，的皮肤上满是鞭痕。
楚轩收剑入鞘，从怀中取出一块面饼：“吃吧。”
少年盯着面饼咽了咽口水，却不敢接：“军爷…… 要小的做什么？”
“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少年颤抖着接过面饼，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十天前…… 刘都伯说我们里通山贼，带兵来剿……” 他的眼泪混着饼渣往下掉，“我爹娘…… 都死了……”
楚轩闭了闭眼，压下胸中翻腾的怒火。
他解下自己的披风裹在少年身上：“跟我走。”
转身时，他的目光再次掠过墙上的血字，心中己然明了 ，这胶东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
夜幕降临，楚轩在废弃的村落中召集亲信。
“阿福。” 他取出一套粗布衣服和货郎担子，“明扮作货郎先进城，摸清刘猛的兵力布防。”
又指着两个机灵的亲兵：“你们去山里找那些逃难的青壮，告诉他们 ，新来的军侯要招兵，月粮三石，不抢民财。”
最后，他看向那个捡回来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狗…… 狗剩……” 少年怯生生地说。
楚轩笑了笑：“从今天起，你跟着我吧！你叫楚忠。识字吗？”
少年 ，现在该叫楚忠了 ，茫然地摇头。
“我教你。” 楚轩取出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个符号，“这是‘刘猛’二字。
“记住这两个字！你明日跟着他们一起上山，帮忙找找！上山的青年！”楚轩又 指了指刚才安排的上山的亲兵。
众人领命而去后，楚轩独自站在残月下，手指着剑柄。
看来这次要死人了，死很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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