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裹着细雪,扑簌簌地砸在糊着桑皮纸的窗棂上。姜婆婆蜷在灶屋角落的藤椅里,粗布棉袄裹着瘦弱的身子,时不时传来压抑的咳嗽声,震得竹篾编织的椅面微微发颤。姜小丫蹲在炭火炉边,将橘子放在通红的炭灰里翻滚,焦黑的橘皮渗出油亮的汁液,混着清苦的香气在屋内弥漫。
点点趴在结满冰花的窗台上,鼻尖被冻得通红,呼出的白雾在玻璃上凝成朦胧的水汽。她望着窗外纷扬的雪花,忽然转头问道:"小丫,雪能吃吗?"圆眼睛里盛满好奇,睫毛上还沾着方才偷吃灶糖留下的糖霜。
姜小丫轻笑一声,从陶罐里舀出一勺金黄的糖稀。铁锅下的炭火噼啪作响,映得她的侧脸忽明忽暗。"等会儿。"她用筷子尖挑起糖稀,在青石板上勾勒出流畅的弧线。糖浆遇冷瞬间凝固,一只展翅欲飞的小鸟跃然眼前,翅膀上的纹路还闪着晶莹的光泽。
点点踮着脚尖凑过来,小脸上写满惊叹。姜小丫小心地揭起糖画,递到她手中:"尝尝。"小人儿双手捧着比自己还大的糖画,先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舔了舔,甜味在味蕾炸开的瞬间,眼睛立刻弯成月牙:"甜!"她欢呼着转身,跑到姜婆婆跟前,"婆婆也吃!"
老人苍白的脸上泛起笑意,摇摇头却伸手摸了摸她沾满糖渣的发顶。炉火映得三人的影子在墙上摇晃,炭块爆裂的声响与窗外的风雪声交织,恍惚间竟像是皮影戏里的鼓点。点点举着糖画蹦跳,碎成星星状的糖屑落在姜婆婆的棉鞋上,又被她悄悄用脚尖藏进鞋底。
往日总在屋檐下徘徊的野鸟己经许久不见踪影。姜小丫每日天不亮就扛着木槌出门,溪边的冰层被敲出个圆圆的窟窿,刺骨的冷水溅在裤脚,很快就结出层白花花的冰碴。她抱着装满水的陶罐匆匆往回赶,发梢上的水珠在寒风中冻成冰晶。
灶屋里,药罐咕嘟咕嘟冒着深褐色的热气,苦涩的味道顺着门缝钻进每一处角落。点点蹲在药罐沿上,手里攥着晒干的野菊花。这些是她入秋时在后山采的,金黄的花瓣己经变得脆硬。"再加点这个,婆婆肯定能好!"她将菊花撒进药汤,溅起的水花在她脚边凝成细小的冰珠。
"青山宗的仙人也生病吗?"点点突然发问,眼睛盯着药罐里翻滚的气泡。姜小丫搅动药汁的手顿了顿,铁勺碰到陶罐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望着窗外模糊的雪幕,想起姜婆婆故事里那些腾云驾雾的身影:"仙人...大概不会吧。"
"那婆婆为什么不去当仙人?"稚嫩的声音打破沉默。姜小丫望着炉灰里突然爆出的火星,烫在手上的刺痛感却比不上心口的酸涩。她想起姜婆婆布满皱纹的手,想起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药香与晨露,轻声说:"因为这里才是家啊。"
腊月二十三的清晨,姜婆婆竟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她倚着门框,看姜小丫扫去台阶上的积雪,阳光落在她佝偻的背上,拉出细长的影子。"把床底的樟木箱搬出来吧。"老人的声音比往日清亮些,却仍带着挥之不去的沙哑。
木箱打开的瞬间,樟脑的气味混着岁月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件靛青色的旧衣,布料虽己褪色,衣襟上绣的云纹却依旧清晰——那是姜婆婆年轻时在青山宗当厨娘的工服。老人枯瘦的手指抚过衣料,忽然从箱底抖出件小得不可思议的围裙。
"这是......"姜小丫凑近细看,手指头大的围裙,针脚细密得像是用绣花针一点点挑出来的。"给点点的。"姜婆婆咳嗽着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里盛满温柔。
点点套上围裙转了个圈,绣着蘑菇的裙摆跟着晃动,活像真的有小蘑菇在跳舞。她兴奋地跑到铜镜前,鼻尖几乎要贴到镜面:"好看!"夜里,姜婆婆靠在床头,开始讲新的故事:"青山宗有位爱偷吃的仙人,总趁着月黑风高溜进厨房,讨蜂蜜糕......"
老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变成均匀的呼吸。点点蜷在她枕边,手里还攥着围裙带子,睫毛在烛光下投出细小的阴影。姜小丫轻轻拨亮油灯,火光摇曳间,她瞥见姜婆婆旧衣口袋里露出半张黄纸。小心抽出的瞬间,朱砂绘制的符咒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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