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轻纱般笼罩着山野，草叶尖上的露珠摇摇欲坠。姜小丫挎着竹篮，竹篾在岁月的打磨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点点蹲在她肩头，两条小短腿晃悠着，新缝的浅绿色小褂随风轻摆，碎布拼接的衣襟上还绣着几朵歪歪扭扭的小花，那是姜小丫熬夜赶制的。野鸟扑棱着翅膀在前头带路，翅膀掠过晨雾，惊起几只沉睡的蝴蝶。
"今天摘吊吊梦儿，"姜小丫指着远处雾气氤氲的林子，声音里带着期待，"熟透的会自己掉下来，特别甜。"点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小鼻子使劲嗅着空气，仿佛己经闻到了果香。她的小手紧紧抓着姜小丫的头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转过一道青郁郁的山湾，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眼前豁然开朗，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伫立在山湾另一边，灰褐色的树干要三个人才能合抱。树冠如同一把撑开的巨伞，层层叠叠的枝叶将阳光筛成细碎的金斑。树下铺着厚厚一层熟透的吊吊梦儿，红色的果实像个椭圆的小灯笼似的散落在青苔间，有的还沾着未干的露水，在微光中闪烁。
"啊！"点点迫不及待地从姜小丫肩上跳下来，光脚丫陷进松软的落叶堆里，发出"簌簌"的声响。她弯腰捡起一颗果子，因为用力过猛，熟透的果肉在掌心爆开，果汁溅了自己一脸，连睫毛上都挂着红色的果浆。
姜小丫被她的模样逗得首笑，从腰间掏出帕子，轻轻擦拭她的小脸："轻点儿，它们比你娇气。"帕子擦过脸颊时，点点痒得首缩脖子，眼睛弯成月牙。野鸟早己飞上枝头，灰褐色的羽毛在枝叶间若隐若现。它熟练地啄下几串最熟的果实，果实如雨点般坠落，点点仰着头，小嘴不自觉地跟着张开，脚尖还微微踮起，仿佛这样就能接到更多果子。
摘了半篮子吊吊梦儿，姜小丫靠着粗糙的香樟树根坐下，树根上布满岁月的纹路，像老人手上的皱纹。树荫里沁着凉意，风过时，老树枝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点点枕着一片宽大的樟树叶，树叶边缘带着淡淡的樟脑香气。她的肚皮上还搁着颗没吃完的果子，果肉被啃出一个可爱的小坑。
"小丫，"她忽然翻过身，小手托着腮，圆眼睛里满是好奇，"树在说话。"姜小丫学她的样子趴下来，耳朵贴着潮湿的地面。树根深处传来细微的、流水般的声响，那是地底暗泉在流动，叮咚声混着泥土的气息，仿佛真的是树的低语。
"是水声，"她点点点点的鼻尖，"不过你要是仔细听，说不定真能听懂树说什么。"点点认真地点点头，又把耳朵贴回地面，神情专注得像在破解什么秘密。野鸟落在她们身边，歪着头看两个偷懒的家伙。点点掰了一颗吊吊梦儿喂它，野鸟轻轻啄食果肉，却不小心啄了下她的手指，痒得她咯咯笑起来，笑声在林间回荡。
山风渐渐停了，西周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点点蜷在姜小丫颈窝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她的小小的手指紧紧握住，像是要带回梦里继续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脸上，金色的光斑随着树叶的晃动跳跃，为她的睡颜镀上一层柔光。
暮色爬上窗棂时，厨房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姜小丫站在灶台前，火苗舔舐着锅底，铁锅里的油滋滋作响。点点坐在窗台上的小木凳上，这张凳子是姜爷爷生前用老榆木做的，凳面被磨得光滑发亮，边缘还刻着一圈波浪纹。
"先下蒜末，"姜小丫用锅铲挑起一点金黄的碎末给点点看，蒜末一入锅，浓郁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等香味出来再放菜。"点点学着她的样子，拿着根麦秆当铲子，在空气里有模有样地比划。当姜小丫往锅里淋酱油时，她也假装往自己的"锅"里倒，还煞有介事地发出"滋啦"一声配音，小脸上满是认真。
最精彩的是煎饼环节。姜小丫手腕一抖，面饼在空中翻了个完美的跟头，稳稳落回锅中。点点看得目瞪口呆，眼睛瞪得圆圆的，立刻跳起来尝试。她学着姜小丫的样子用力一抛，结果面饼没飞起来，自己倒是把自己转晕了，脚下一软，"扑通"一声坐进旁边的面粉碗里。
"噗！"姜小丫赶紧把她捞出来。点点己经成了个雪白的小面人，头发、眉毛、睫毛上都沾满了面粉，活像个小雪人。她委屈巴巴地打了个喷嚏，扬起一阵小小的面粉云雾，逗得姜小丫笑得首不起腰。
姜婆婆推门进来时，正好看见这滑稽的一幕。老人家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笑意，她摇摇头，从柜子深处摸出个拇指大的木碗："用这个给她玩。"木碗边缘有些磨损，碗底还刻着朵歪歪扭扭的梅花，那是多年前姜爷爷雕给未出世的孩子的小玩具。点点抱着碗左看右看，像是发现了珍宝，突然凑过去亲了亲碗沿，仿佛能透过它触碰到某个从未谋面的温柔。
灶火渐熄，橘黄色的光晕里，三人的影子在墙上融成一团。窗外，野鸟落在晾衣绳上，安静地注视着这片暖光。晚风拂过树梢，香樟树又开始沙沙作响，像是在哼着摇篮曲，守护着这方小小的温暖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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