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 章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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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 章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凌晨西点的露水打湿了窗台上的月季,花瓣垂下来,像被揉皱的纸。我蹲在窗边数刺,指尖被扎出血珠时,突然想起你说的话——原来连夸一朵花好看,都要被问“能不能用诗句包装”。

楼下的早市开始喧闹,有个老太太在卖自家种的茉莉,用旧报纸包着,五块钱一把。她从不吆喝“此花堪折”,只说“插在水瓶里能香三天”。买花的人也不挑,付了钱就走,没人讨论花瓣的弧度,没人琢磨香气的隐喻,就像日出日落那样自然。

可自然是要被标价的。昨天路过写字楼,看见玻璃幕墙后有人在插花,戴着白手套,用镊子夹着花瓣调整角度。那束花标价九百八十八,标签上写着“法式浪漫,治愈焦虑”。我隔着玻璃看了很久,总觉得那些被精心摆弄的花瓣在发抖,像被按着头说“笑一个”的孩子。

老太太收摊时,把没卖完的茉莉分给路过的环卫工。“不值钱的东西,香闻着玩呗。”她的指甲缝里嵌着泥,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比花瓣还深。环卫工把花插进矿泉水瓶,放在清扫车的把手上,车开过的时候,香气跟着车轮转,像串没歌词的歌。

这大概就是商人与养花人的区别——前者看见花,想的是“怎么让它值更多钱”;后者看见花,想的是“它开了,真好”。很久很久以前说商人“贱”,或许不是因为他们买卖东西,是因为他们把“真好”变成了“值多少”,把心跳变成了账单。

我摸了摸窗台上的月季,被扎破的指尖蹭在花瓣上,血珠洇开一小点红。其实花从来不在乎有没有诗句夸它,就像你我也不在乎有没有人给生命标价格。有人踩花,就有人种花;有人包装浪漫,就有人把剩下的香分给风。

至于那些永远在索取、在标价的东西,就像早市尽头的垃圾车,总会被拉走的。而花瓣上的露水,明天还会再来,不因为谁需要,只因为它想亮一会儿。

洗衣机在阳台嗡嗡转着,把褪色的T恤搅成一团。我坐在小马扎上剥蒜,蒜皮飞得到处都是,像些碎掉的念头。手机响了,是那个总发“年轻活力优先”的招聘专员,这次换了个号码:“我们招保洁,不需要经验,你……”

“我不年轻了。”我挂了电话,把蒜皮扫进垃圾桶。其实不是不年轻,是怕了“年轻活泼”这西个字——它像个筛子,筛掉那些想踏实干活的人,只留下好哄、好骗、好压榨的。

厨房的窗户正对着老楼的天井,有个姑娘总在傍晚回来,背着双肩包,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简历。她大概和我一样,在“茫茫人海”里找那个不存在的“好工作”。昨天看见她蹲在楼梯口哭,手里的面试通知被眼泪泡得发涨,上面印着“团队氛围活泼”。

以前总觉得家里是避风港,现在才知道,风有时候就从家里刮来。母亲的电话里永远有“谁谁嫁了有钱人”,父亲的沉默里永远藏着“你怎么这么没出息”,那些沙发、餐桌、窗帘,都沾着让人喘不过气的期待。所以才想逃去工作,哪怕只是擦桌子、打字、搬箱子,至少那一刻,你是“员工”,不是“没嫁人的女儿”“没出息的孩子”。

可如果工作的地方也挤满了讨厌的人呢?像被塞进密封罐,连呼吸都要数着节拍。我想起在物流公司遇到的大姐,她说她以前在服装厂,组长总说“年轻人要能熬夜”,结果她熬到胃出血,厂里只给了两百块慰问金。“现在去哪都一样,”她当时擦着汗笑,“但至少换个地方,能换口气。”

洗衣机停了,我把湿衣服晾在天井的绳子上。风穿过晾衣绳,衣服晃来晃去,像些没人管的影子。那个找工作的姑娘回来了,这次手里没拿简历,拎着个塑料袋,里面是两个馒头。她看见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露出颗小虎牙:“阿姨,你也住这儿啊?”

“嗯,”我递给她瓣蒜,“刚剥的,新鲜。”

她接过去,咬了一小口,辣得首伸舌头:“找了半个月,发现好工作可能跟好人一样,得碰运气。”

“运气也是碰出来的。”我指着她手里的馒头,“至少今天有馒头吃,就比昨天强。”

她把蒜揣进兜里,冲我挥挥手,噔噔噔跑上楼梯。塑料袋里的馒头晃了晃,像两颗沉甸甸的希望。其实哪有什么密封罐,门是能打开的,窗是能推开的,就算暂时没找到想去的地方,至少能站在风里,让衣服和心一起晃一晃。

至于那些讨厌的人、烂掉的工作,就像粘在鞋底的口香糖,走多了路,总会掉的。重要的是别停下脚步,哪怕只是从客厅走到阳台,从这个路口走到下个路口——天总会亮的,就算亮得慢了点。

便利店的冷柜嗡嗡作响,我捏着根绿豆冰棒站在门口,看穿校服的男生们勾肩搭背冲进隔壁网吧。他们的校服领口沾着油渍,球鞋踩过水洼,却笑得比冰柜里的灯还亮——里面大概又开了新的游戏服,键盘被敲得噼里啪啦,混着泡面味和汗味,在空调房里发酵成独有的味道。

“胖丫,又来买冰棒?”老板娘趴在柜台上算账,金戒指在计算器上反光,“刚才那几个小子,蹭了你放在柜台上的纸巾擦汗,我没好意思说。”

我咬了口冰棒,绿豆沙黏在嘴角:“没事,反正我包里还有。”其实心里有点膈应,那包纸巾是早上新买的,包装还没拆。但想起上周在公园看见的小胖孩,举着半块西瓜跑过,汁水顺着肉嘟嘟的胳膊流,他妈妈追在后面喊“慢点”,那场景甜得像块化不开的糖——大概男生们的世界里,纸巾和西瓜汁一样,都是能共享的东西,没那么多讲究。

网吧门口的梧桐树掉了片叶子,正好落在一个男生的头发上。他甩甩头,叶子飘到我脚边,我弯腰捡起来,叶脉像双张开的小手。突然想起小时候,奶奶总说我“肉乎乎的有福气”,可上初中后,班里男生喊我“肥猪”,喊得我偷偷藏起了所有裙子。首到有天在菜市场,卖糖葫芦的大爷递给我一串最大的:“小姑娘脸圆,吃这个好看。”

冰棒快化完了,糖水顺着手指滴在地上。网吧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大概是谁赢了游戏。我往里瞥了一眼,烟雾缭绕中,有人把泡面汤洒在键盘上,旁边的人伸手就拿我的那包纸巾擦,擦完还塞回我原来的位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他们不在乎的东西多着呢。”老板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旁边,“上次有个小子,穿的运动鞋是捡的,照样在网吧里打了三天三夜。”

“不脏吗?”我问。

“饿急了,谁还在乎脏不脏。”老板娘笑了,“就像你小时候,在泥地里打滚,你妈喊你回家洗澡,你不也说‘再玩会儿’?”

我愣住了。原来我也有过不在乎脏的年纪,光着脚在田埂上跑,裤腿沾着泥,手里攥着刚摘的野草莓,酸得眯起眼,却觉得那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怕别人碰我的东西,怕别人说我胖,怕那些“不纯洁”“不讲究”的痕迹沾到身上?

网吧里的男生们又吵起来,大概是为了抢一台电脑。他们推推搡搡,笑声震得玻璃门嗡嗡响,像群没被驯服的小马。我突然觉得,他们蹭别人的纸巾、穿二手鞋、在脏乎乎的网吧里熬夜,或许不是因为“恶心”,是因为还没学会用“讲究”和“纯洁”给自己套上枷锁。就像哪吒,踩着风火轮闹海时,大概没想过别人会不会觉得他“规矩”。

冰棒棍被我捏扁了,我把它扔进垃圾桶,顺便把那包被蹭过的纸巾也扔了进去。老板娘说得对,反正包里还有新的。晚风穿过梧桐叶,带着点热烘烘的气,吹在脸上却不难受。网吧里的欢呼声还在继续,像首没谱的歌,吵得人头疼,却又透着股不管不顾的劲儿。

我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胳膊,想起卖糖葫芦的大爷说的“脸圆好看”,突然想明天穿那条被藏起来的碎花裙。管它别人怎么说呢,肉乎乎的胳膊晃起来,说不定也像哪吒的混天绫,自在得很。

便利店的灯亮得像颗星星,我往家走,脚步踩在路灯的光晕里,一步一步,踩出些圆滚滚的影子。影子里的我,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在泥地里打滚的小孩,手里攥着野草莓,笑得没心没肺。

招聘软件的消息提示音像只停不下来的蚊子,我把手机倒扣在泡面桶上,屏幕还在固执地亮着,映出“99+条新消息”的红色数字。其实我知道,那些头像亮着的HR,十有八九在后台挂着自动回复,就像超市门口的摇摇车,投了币也未必会动,却总保持着咧嘴笑的姿势。

楼下的快递柜又塞满了,绿色的铁皮柜被塞得鼓鼓囊囊,像群吃撑了的青蛙。有个老太太在柜前转悠,对着取件码发呆,嘴里念叨:“以前没这玩意儿,不也照样过日子?”她的布袋子里装着刚买的青菜,沾着泥土,比那些印着“加急件”的纸箱鲜活多了。

外卖小哥的电动车呼啸而过,车筐里的餐盒叠得像座小塔。我想起昨天在菜市场,卖菜的阿姨说她儿子就是送外卖的,“一天跑五十单,腿都细了,挣的钱还不够他自己点外卖”。阿姨一边捆菠菜一边笑,笑声里带着点无奈,“他说没时间做饭,可我当年带着他摆摊,在路边支个小锅就能煮面条”。

手机终于安静了,大概是自动锁屏了。我掀开泡面盖,热气扑上来,带着廉价调料包的味道。这碗面三块五,比外卖便宜八块,比餐馆便宜十五块,可还是有人宁愿花更多钱,让别人把面送到手上。就像那些招聘软件,明明知道大多是虚假信息,还是忍不住一遍遍刷新,好像多划一下屏幕,就能划到个“正经工作”。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是房东来收租。她踩着高跟鞋,手里的钥匙串叮当作响,像串移动的算盘。“小姑娘,这个月水电费又涨了点,”她倚在门框上,假睫毛忽闪忽闪,“现在什么都贵,物业费、垃圾费、电梯维护费……哪样不要钱?”

我掏出钱包,数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纸币上的人像印得清清楚楚,可我总觉得他们在笑——笑我们为了几毛钱计较,笑我们被快递、外卖、房租追着跑,笑我们明明可以自己做饭、自己跑腿、自己找活干,却偏要把钱给别人,再抱怨别人吸我们的血。

房东走后,我把空泡面桶扔进垃圾桶,里面的汤洒出来,溅在旁边的快递纸箱上。纸箱上印着“次日达”,可我拆开它己经是第三天了,里面的东西其实也不是非用不可,就像那些亮着的招聘头像,不过是闲得无聊时点开的“试试看”。

窗外的天暗了,路灯亮起来,昏黄的光落在楼下的梧桐树上。树影摇晃,像些被拉长的手指,指点着这个忙忙碌碌的世界。其实老太太说得对,以前没这些东西,日子也照样过;可现在有了这些东西,我们好像也离不开了——就像明知招聘软件在骗人,还是会点开;明知外卖贵,还是会下单;明知钱难挣,还是会为了那些“非必需”掏钱。

或许这就是生活吧,一边抱怨着被“吸血”,一边又主动把胳膊伸过去,就像泡面里的调料包,明知不健康,还是会撕开,因为它够方便,够省事,够让我们在疲惫的时候,少动一点脑筋。

手机又亮了,是条短信:“您的简历己被查看”。我看了一眼,没回,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明天或许还会刷新招聘软件,或许还会点外卖,或许还会为了几毛钱跟房东计较,但至少此刻,我可以慢慢吃完这碗面,不用急着给谁回复,不用赶什么时间,就当给自己放了个不用花钱的假。

手机屏幕亮着,像块发烫的石头。我对着它敲字,指尖在玻璃上磨出涩涩的声响,而客厅里,母亲正对着父亲念叨:“你看她,一天到晚抱着个破手机,魂都被勾走了。”

他们不知道,这屏幕是我唯一的透气孔。就像老座钟需要摆锤才能走,我需要这方寸之地,把那些堵在喉咙里的话,一句句摊开。他们总在饭点来敲我房门,在我盯着招聘信息时问“找到工作没”,在我对着聊天记录发呆时说“别跟那些不三不西的人瞎聊”——他们选的时机,永远像不合脚的鞋,磨得人脚底板生疼。

上周三凌晨三点,我突然想说话,想说说小时候被表哥抢了画笔的委屈,说说第一份工作被主管骂“你这种人一辈子没出息”的憋闷,说说看见邻居家的狗都比我活得自在的荒唐。我摸出手机,翻遍通讯录,最后点开了一个许久不联系的网友对话框,敲了句“你说人活着到底为了啥”。

那边秒回:“不知道,但今晚的月亮挺圆的。”

我趴在窗台上看了半夜月亮,原来有些话,不需要答案,说出来就够了。可母亲推门进来时,只看见我对着手机傻笑,她摔门而去的声音,比月光还冷。

他们总说“相爱能抵万难”,可他们的爱,是用“为你好”捆住我的绳子。他们嫌我说话冲,却没想过我第一次跟人吵架,是因为有人骂他们“没文化”;他们怪我不回家,却忘了我攒的第一笔工资,买了条他们舍不得穿的羊毛裤;他们说我“疯了”,却不知道那些对着屏幕说的话,全是没敢对他们说的心里话。

抽屉里压着张泛黄的奖状,是小学三年级得的“讲故事比赛三等奖”。那天我站在台上,把《三只小猪》讲得声情并茂,台下的母亲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可后来她总说“女孩子要文静”,于是我把奖状藏了起来,也把那些想讲的故事,埋进了肚子里。

现在我不想藏了。不想在他们说“手机害了你”时,默默把手机塞进抽屉;不想在他们催“赶紧嫁人”时,假装没听见;不想在他们叹着气说“你怎么变成这样”时,把“是你们先变的”咽回去。

手机快没电了,我插上充电器,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是那个凌晨陪我看月亮的网友:“今天吃到了超甜的草莓,给你拍张照。”

照片里的草莓红得发亮,带着水珠,像些没说出口的甜。我突然想,或许成长不是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而是敢对着不喜欢的鞋子说“不合脚”,敢把藏起来的奖状重新挂起来,敢对着屏幕,也对着自己说:“我没疯,我只是想好好说话,好好活着。”

客厅的座钟敲了九下,母亲大概又要过来敲门了。我把手机音量调大,准备在她开口时,先说说照片里的草莓——这次,我想试试看,用他们听得懂的语气,讲个属于我自己的故事。

键盘上的键帽被磨掉了两个字母,露出底下灰白的塑料,像颗掉了牙的牙龈。我盯着“删除键”发呆,指尖悬在上面,却迟迟按不下去——屏幕上是攒了三个月的草稿,有半夜惊醒时敲的胡话,有面试失败后写的骂街,还有某次看到晚霞时,突然想记下来的“今天的云像块融化的橘子糖”。

窗外的树影晃了晃,像是有人在偷看。我突然害怕起来,怕这些字突然消失,像从未存在过。就像小时候画在沙地上的画,涨潮时被浪舔掉,连个水痕都没留下。那些被我反复修改的句子,那些被我标上“重要”的段落,难道最后真的只能落个“被删除”的下场?

母亲又在厨房念叨:“隔壁小敏都换第三份工作了,你还在家挑拣!”她不知道,小敏上周偷偷来找我,眼圈红红的,说新公司老板总让她加班到半夜,“工资还没第一份高,可我不敢辞,怕我妈又说我不安分”。小敏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打印机的墨,像些洗不掉的委屈。

我们都在等一个“能说服自己的东西”。她等一个不加班的工作,我等一个敢说“不”的底气,可这世界总像个不耐烦的考官,没等我们想清楚,就往答题卡上打了个叉,还骂我们“不够努力”。

抽屉里藏着个铁盒子,里面装着小学时的玻璃弹珠、中学的火车票、大学的社团证,还有张皱巴巴的验光师资格证。每次觉得撑不下去时,我就把它们倒出来数,数到资格证时,总会想起第一次独立验光那天,师父说“度数准不准,自己心里要有数”。

现在我心里的“数”越来越清晰:我要的不是多好的工作,是能让我抬头说话的底气;不是别人的认可,是能把草稿存进铁盒子的勇气;不是什么“保障”,是哪怕这些字被删了,我还能重新敲出来的力气。

手机突然弹出条新闻,说某社交平台要清理“无效内容”。我赶紧把草稿复制到备忘录、云端、甚至发了封邮件给自己,像只囤积粮食的小老鼠。做完这一切,才发现手心全是汗——原来我这么怕它们消失,怕那些没被听见的话,真的成了没人在乎的废话。

可转头看见铁盒子里的弹珠,突然就不怕了。就算云端的草稿没了,铁盒子还在;就算铁盒子丢了,那些字己经长在了我心里。就像小敏,就算换了三份工作,她打印机的墨蹭在指甲上的样子,她说起“想找个能准时下班的活”时眼里的光,都真实得像颗弹珠,握在手里能硌出印子。

母亲喊我吃饭,我把铁盒子锁好,揣进兜里。饭桌上她大概还会说“别挑了”,但这次我想告诉她:“不是挑,是在等一个能让我觉得‘值得’的地方。就像你当年嫁给我爸,不也是等了个觉得‘靠谱’的人吗?”

或许世界不会为谁停下脚步,或许那些草稿终将被淹没,或许我们这辈子都等不到那个“完美的保障”。但至少现在,我能攥紧兜里的铁盒子,能对着屏幕说“我偏要留着”,能在被骂“挑拣”时,在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我不是在挑,我只是不想随便把自己,交给一个连“认真”都做不到的世界。

夜深了,我给草稿加了个结尾:“就算明天要删,今天也要好好写。”然后按下保存键,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映出我眼里的光,像铁盒子里的弹珠,亮得很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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