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章 找工作难,我还在奢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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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章 找工作难,我还在奢望什么?

 

1

巷子深处的垃圾桶散着馊味,李明把最后一个矿泉水瓶踩扁时,指节捏得发白。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催缴房租的短信,数字后面跟着个刺眼的感叹号。

他蹲在台阶上数零钱,硬币加起来不够买份热炒。对面便利店的玻璃门滑开,穿西装的男人推门出来,手里拎着刚买的咖啡,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李明盯着那只握着纸杯的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突然想起自己上次剪指甲还是在半个月前。

“妈的。”他低声骂了句,把硬币塞进裤袋时,金属硌得大腿生疼。

公交站台的广告牌亮着,明星笑着举着新款手机。李明数着站台长椅上的人,穿校服的学生在背单词,老太太织着毛衣,穿工装的男人在啃面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只有他像被按了暂停键。

上个月面试的公司今天发了录用通知,不是给他。他刷到HR的朋友圈,照片里新员工在会议室自我介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他久违的、对未来的笃定。屏幕光映在他眼里,像片碎掉的镜子。

便利店的门又开了,穿西装的男人出来扔垃圾,动作随意地把空纸杯丢进分类箱。李明盯着那个晃动的纸杯,突然站起来。

风卷着落叶滚过路面,他一步步走向马路对面,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穿西装的男人正掏出车钥匙,金属碰撞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李明的手在口袋里攥成拳,指甲嵌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没知觉。

就在他离那个背影只剩三步远时,手机突然响了。是陌生号码,他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划开接听键。

“请问是李明先生吗?我们是宏业汽修厂,看到您之前投的简历,明天方便来面试吗?”

风突然停了,路边的树叶悬在半空,又轻轻落下来。李明张了张嘴,喉咙发紧,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个“嗯”字。

挂了电话,他回头看便利店的方向,穿西装的男人己经开车走了,车尾灯在路口拐了个弯,消失在车流里。他摸出刚才攥皱的零钱,慢慢展开,阳光透过指缝漏下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巷口的垃圾桶还在散发馊味,但李明这次走过去时,脚步轻了些。他掏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条短信:“妈,我找到活儿了。”

2

林薇把简历揉成一团砸向墙角时,窗帘没拉严,夕阳的金辉斜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出一道刺眼的光带。空气里飘着速食面的味道,那是她今天唯一的一顿饭。

手机屏幕暗着,从早上到现在,没有一个未接来电。她数着通讯录里的名字,手指划过“人事”“主管”“HR”这些备注,最后停在“李明”上。三天前他说找到活儿了,发来的消息带着个笑脸表情,之后就再没回过她的信息。

“骗子。”她咬着牙骂,声音在空荡的出租屋里撞出回音。桌上的镜子蒙着灰,她瞥了一眼,看见自己眼下的青黑,头发像团乱糟糟的草。上周去面试时,面试官打量她的眼神像在看件过期商品,那目光比现在窗外的秋风还冷。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是隔壁情侣回来的动静,女孩笑着说今晚要吃火锅。林薇猛地站起来,踢翻了脚边的纸箱,里面的空瓶滚了一地。她踩着瓶子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那对情侣正掏钥匙,女孩手里拎着大包食材,红的虾、绿的菜,颜色鲜活得扎眼。

防盗门“咔嗒”关上,隔绝了外面的笑声。林薇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膝盖抵着胸口。口袋里的美工刀硌得慌,是昨天去便利店买的,本想裁简历用,现在刀柄被她攥得发烫。

她想起上午路过的那条街,行人步履匆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她读不懂的平静。有穿校服的女孩举着棉花糖,有老人牵着狗慢慢走,有穿高跟鞋的女人对着手机笑。他们好像都有去处,只有她像被世界丢下的垃圾。

“凭什么?”她喃喃自语,指甲抠着门板上的划痕,“凭什么你们都好好的?”

美工刀被她摸了出来,刀片“咔”地弹开,在昏光里闪着冷光。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门口,手在门把手上顿了顿,指腹沾着的灰尘蹭在金属上。

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她摸着黑下楼,每一步都踩得楼梯吱呀响。巷口的路灯亮着,照得路面发白,晚归的人骑着电动车掠过,车铃叮铃铃响。林薇握紧美工刀,刀片贴着掌心,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颤。

街角有个卖烤红薯的摊,老人掀开保温桶,甜香漫过来。穿校服的女孩跑过来,递过五块钱,接过红薯时呵着白气。林薇盯着那只捧着红薯的手,冻得通红,却紧紧捂着暖意。

就在她抬脚要走过去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李明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汽修厂的工作服摊在桌上,上面别着个写着他名字的工牌。下面跟着一行字:“明天面试完带你吃火锅,我先预支了五十块定金。”

风卷着烤红薯的甜香扑过来,林薇的手松了松,美工刀“当啷”掉在地上。她蹲下去捡刀片时,看见自己映在水洼里的脸,眼泪正一滴滴砸进水里,晕开小小的涟漪。

卖红薯的老人抬头看了她一眼,问:“姑娘,要一个不?刚出炉的,热乎。”

林薇抹了把脸,哑着嗓子说:“要……要个大的。”她摸出皱巴巴的五块钱递过去,指尖触到老人粗糙的掌心时,突然觉得那点温度,好像能焐热整个冬天。

3

林薇啃着烤红薯,甜腻的暖流涌到胃里,却压不住喉咙口的涩。她蹲在路灯下,看红薯皮上的焦痕一点点凉透,李明的消息还停留在那句“吃火锅”,像张画饼,糊在屏幕上。

旁边的垃圾桶被野猫扒开,馊臭味混着烤红薯的甜香飘过来。她突然想起初中政治课本上的话,油墨印着“共同富裕”,老师在讲台上说“好日子在后头”。那时候她信,攥着铅笔在课本边缘画笑脸,以为只要考个好分数,就能顺顺当当走进画里的日子。

可现在她手里只有半块凉透的红薯。

“狗屁。”她把红薯皮扔进垃圾桶,铁皮相撞的声响惊飞了蹲在电线上的麻雀。手机里弹出新闻推送,某企业家慈善晚宴的照片占了大半屏,穿晚礼服的女人举着香槟,背景是水晶灯和摆满佳肴的长桌。林薇盯着照片里的刀叉,银亮得晃眼,她想起自己中午用的一次性筷子,掰开来时带着毛刺。

巷口开过去一辆跑车,引擎声轰鸣着撕裂夜空。车窗降下来,有人探出头吐痰,动作嚣张得像在自家院子。林薇看着那抹残影,突然站起来,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跑车的方向走。

路边的商铺大多关了门,只有一家彩票站还亮着灯。老板趴在柜台上打盹,墙上的走势图密密麻麻,像张解不开的网。林薇盯着“头奖五百万”的红色灯箱,突然觉得好笑——连犯法的路子都被堵死了。想抢银行?门口的保安比她壮;想偷东西?小区的监控比眼睛还亮。就连买彩票,她都凑不齐那两块钱本金。

“这叫什么事儿啊……”她对着空气说,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卖烤红薯的老人收拾着摊子,铁桶发出哐当声,他抬头看了看天,嘟囔着“要降温了”。林薇望着老人佝偻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人大概也没过上课本里说的好日子,可他还在守着那桶红薯,守着每晚几十块的收入。

手机又震了,是李明发来的语音,背景里有机器轰鸣:“刚跟师傅打听了,试用期管吃住,转正能拿西千多!等我稳定了,咱租个带阳台的房子,你不是一首想养花吗?”

林薇把脸埋进膝盖,肩膀抖得厉害。远处的霓虹在泪眼里化开,像片模糊的光斑。她想起小时候过年,妈蒸了馒头,爸贴春联,窗外的鞭炮声噼里啪啦,那时候手里攥着五块钱压岁钱,都觉得日子甜得冒蜜。

原来不是日子变了,是她急着跑,把脚底下的路跑丢了。

老人推着红薯桶走过,问她:“姑娘,还蹲这儿?天凉了,早点回吧。”

林薇抬起头,看见老人桶里还剩最后一个红薯,焦皮皱巴巴的。她吸了吸鼻子,站起来说:“大爷,那个……能卖给我不?我明天给你钱。”

老人笑了,把红薯塞给她:“拿着吧,不值钱。日子再难,也得热乎着过。”

红薯烫得她手心发红,却牢牢攥着不肯放。风又起了,这次她没觉得冷,反而有股劲儿从脚底慢慢冒上来。她掏出手机,给李明回了条消息:“明天面试加油,我等你带回来的火锅。”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她好像听见远处传来了鸡鸣,昏沉沉的天,似乎亮了那么一丝丝。

4

林薇对着镜子扯了扯领口,镜面上的裂纹把她的脸割得七零八落。下巴上的痘印红得刺眼,头发油乎乎地贴在额角,她想起白天在地铁里听到的话——穿包臀裙的女人对着同伴笑:“那种长相,端盘子都嫌磕碜。”

话不是说给她听的,可她攥着扶手的手突然松了劲,差点摔在别人脚边。

“卖?”她对着镜子嗤笑一声,指尖划过镜面的裂纹,“谁要啊。”

出租屋的窗对着后巷,垃圾桶里的烂菜叶堆得冒尖,绿头苍蝇嗡嗡地盘旋。林薇盯着那些苍蝇,突然觉得自己和它们没两样——都在阴沟里讨生活,都见不得光,都被人看见就想挥挥手赶开。

桌上的刀片还在,是昨天没来得及收的美工刀。她拿起来,对着手腕比划了一下,皮肤下的血管青隐隐的。楼下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蹬三轮车的男人喊着“旧冰箱旧电视卖不卖”,声音拐着弯钻进窗户。

林薇突然想起初中时的同桌,那个总被男生起哄“丑丫头”的女生,后来去学了化妆,现在在短视频里教人改妆,镜头里的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那时候她们一起躲在操场角落吃辣条,女生说:“等我有钱了,就去割双眼皮。”

“割了又怎么样呢?”林薇把刀片扔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见过那些在夜场门口等活的女人,浓妆盖不住眼底的疲惫,有人被客人推搡着骂“长得跟鬼一样”,也只能赔着笑往车上钻。

墙角堆着的旧报纸被风吹得哗啦响,上面印着“容貌焦虑”的专题报道,配着明星精修过的照片。林薇蹲下去捡报纸,指尖触到一张招聘启事——社区食堂招帮工,包吃住,要求身体健康。

“身体健康……”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瘦得能看清骨头,“这点倒是符合。”

窗外的苍蝇撞在玻璃上,“咚”的一声,又跌回脏水里。林薇看着那只挣扎的苍蝇,突然觉得它有点蠢,又有点可怜。

她站起来,把桌上的刀片收进抽屉深处,再用旧袜子塞住缝隙。然后翻出压在箱底的牛仔裤,虽然洗得发白,但膝盖处的破洞被她用布补好了,针脚歪歪扭扭,像条爬着的虫子。

出门时路过巷口的镜子摊,老板正在擦一面大镜子。林薇停下脚步,镜中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眼睛红肿,可站得笔首。老板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姑娘,镜子擦亮了,照人清楚。”

她没说话,转身往社区的方向走。阳光穿过树叶洒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金子。路边的月季开得正艳,有蜜蜂嗡嗡地落在花瓣上。林薇走着走着,脚步渐渐快了些,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想起刚才在报纸上看到的话:“生活给的巴掌,有时藏着糖。”

或许吧。至少现在,她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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