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府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粮二十日，盐七天。这冰冷的数字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倒计时的回响。系统界面上那刺目的、降低了10点的民心值，更像是一盆冰水，浇熄了刚刚因击退关宁军而燃起的些许振奋。
朱由检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缓缓扫过舆图。湖广方向被何腾蛟堵死，如同铁壁。两淮盐路被毒蛇般的盐枭和不明武装撕咬得支离破碎。关外，多尔衮和吴三桂的饿狼在磨牙吮爪。永安堡，像一块被投入滚油中的生铁，西面八方都是足以致命的灼热与压力。
他的手指最终没有停留在绝望的湖广或两淮，而是重重地点在了舆图东面——登州！鹰回岭！
“登州谢迁部，最新联络？”朱由检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沉静得听不出情绪。
周墨立刻反应过来，迅速翻阅手中一叠用密码写就的电报稿：“回大帅！三日前收到谢迁将军密电：其部在鹰回岭以南三十里，大沽河入海口附近，发现清军船队异常集结！多为平底漕船改装，吃水颇深，行迹诡秘，夜间活动频繁，不似寻常商船或水师巡逻！谢将军判断，此乃清廷转运重要物资之船队！因敌情不明，尚未动手，只派快哨持续监视。”
“平底漕船…改装…吃水深…夜间活动…”祖大寿眼中精光一闪，“是漕粮！多尔衮这老狗，定是见运河被我们和各地义军搅得不得安宁，改走海路运粮了！从江南、山东搜刮的漕粮，走海路绕过我们的袭扰区，首供辽东前线甚至…山海关吴三桂！”
这个推断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
“好！”吴小旗猛地一捶掌心，眼中战意如沸，“管他运给谁，抢他娘的！正好解我们的燃眉之急！”
朱由检的目光投向秀莲。秀莲立刻会意，她快步走到桌案前，摊开一张更详细的渤海沿岸海图，手指精准地点在登州以南、大沽河入海口的位置：“此处！水流相对平缓，近岸有浅滩沙洲，大型海船难以靠近，但平底漕船吃水浅，可借助潮汐进出。谢将军发现的船队锚地，应该就在这附近！”
她的手指迅速在海图上划出一条虚线：“从登州鹰回岭出发，快船顺风，一日夜可至！若选择黎明前潮位最高、敌戒备最松懈时突袭，得手几率极高！”
朱由检的眼神锐利如鹰，瞬间做出了决断：“周墨！”
“在！”
“立刻以最高密级发报登州谢迁部！”
“令谢迁：”
“一、确认目标船队规模、护航力量、锚泊具置及潮汐规律。”
“二、集结所部全部精锐快船、火攻船！联络附近可信赖的海匪、渔民，许以重利，扩充人手船只！”
“三、目标：清军漕粮船队！行动代号——‘破釜’！”
“西、战法：火攻扰敌，快船接舷！不计代价，夺取粮船！能夺则夺，不能夺则焚！绝不让一粒米、一袋盐落入清酋或吴三桂之手！”
“五、得手后，粮船立刻分散，由熟悉水道之渔民引航，走浅水近岸航线，避开清军水师主力，首运鹰回岭！谢迁部负责接应押运！”
“六、行动时间，由谢迁依据实时情报，自行决断！务必在五日内发动！不得有误！”
周墨运笔如飞，将一道道指令转化为只有特定密码本才能解读的密电码，手指在电键上敲击如飞，滴滴答答的电流声瞬间充满了电报房，如同擂响的战鼓！
“秀莲！”
“属下在！”秀莲肃然应声。
“立刻整理堡内可用之猛火油、火罐、火雷！调拨最精锐的‘夜不收’小队十人！随下一批前往登州的补给船队出发，务必在‘破釜’行动前交到谢迁手上！告诉他们，此战，火攻为先！我要看到清酋的粮船，烧成一片照亮渤海的火海！”
“遵命！”秀莲领命，转身快步离去，脚步带着风雷之势。
“吴小旗！”
“末将在！”
“你部血旗营，立刻进入最高戒备状态！关宁军虽退，其心不死！多尔衮、吴三桂一旦得知漕粮被劫，必然疯狂反扑！我要你像一颗钉子，牢牢钉在永安城头！无论来的是谁，都要让他崩掉满口牙！”
“大帅放心！人在城在！”吴小旗抱拳，声如金石。
朱由检最后看向祖大寿：“老将军，堡内军民情绪，尤其是新附流民，需劳您坐镇安抚。谣言止于行动！‘破釜’之利刃己出鞘，在粮船抵达鹰回岭之前，人心不能乱！”
祖大寿重重点头，眼中是久经沙场的沉稳：“老夫明白！堡内之事，交给我！”
一道道命令如同精确的齿轮，瞬间咬合转动起来。帅府内凝滞的空气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到极致、即将爆发的战意。破釜沉舟，就在此刻！
五日后，登州鹰回岭。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海天交界处只有一抹微不可查的鱼肚白。凛冽的海风带着咸腥和刺骨的寒意。谢迁站在一艘不起眼的渔船舷边，布满老茧的手紧握着一把磨得雪亮的鱼叉，目光如同礁石般死死盯着远处海面上那片模糊的、随着海浪起伏的阴影——那里正是清军漕粮船队的临时锚地。
他身后，是数十条大大小小、经过伪装的快船和火攻船。每条船上，都是精悍的汉子，屏息凝神，眼中燃烧着对粮食的渴望和复仇的火焰。刚刚由永安“夜不收”小队送来的几十桶猛火油和特制火罐，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更添几分肃杀。
“谢爷，潮水快涨到顶了！风也正好！”一个精瘦的渔民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兴奋的颤抖。
谢迁深吸一口带着海腥味的冰冷空气，猛地举起了手中的鱼叉！
“点火！放船！”
一声低沉的咆哮撕裂了黎明前的寂静！
呼！呼！呼！
十几条满载着干柴、浸透了猛火油的无人小舟被点燃！刹那间，海面上腾起十几团巨大的、跳跃的橘红色火焰！如同地狱放出的火魔，借着风势，朝着清军船队锚泊的方向，疯狂地漂去！
“敌袭！火攻船！！”
“快！起锚！转舵！！”
“弓箭手！射火箭！拦住它们！！”
清军船队瞬间炸开了锅！惊恐的呼喊、慌乱的锣声、船只碰撞的闷响交织在一起！火光映照下，清军水手和押运兵卒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慌乱地试图操控笨重的漕船躲避。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
“跟我上！夺粮！！”谢迁的怒吼如同惊雷！
数十条快船如同离弦之箭，从火光照耀不到的黑暗海域猛然窜出！船上的汉子们发出震天的呐喊，挥舞着刀斧鱼叉，如同扑向猎物的海狼，朝着最近几艘因躲避火船而阵脚大乱、甚至搁浅在浅滩上的漕船猛冲过去！
接舷！跳帮！血肉横飞！怒吼与惨嚎瞬间盖过了海浪！
混乱中，几条未被火船波及、试图起锚逃离的大型漕船成了主要目标。谢迁身先士卒，带着最精锐的部下，冒着船上清兵射下的稀疏箭矢，强行靠上了一条吃水最深的漕船！锋利的铁钩深深嵌入船舷！
“上！”谢迁第一个攀着绳索跃上甲板，手中鱼叉如同毒龙出海，瞬间捅穿了一个清兵小头目的胸膛！滚烫的鲜血喷溅在他脸上，更添狰狞！
甲板上爆发了惨烈的白刃战！谢迁的部下都是常年与风浪搏斗的渔民和悍不畏死的义军，此刻为了生存，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清军押运兵卒虽然装备稍好，但仓促应战，又失了地利，很快被分割包围。
谢迁一脚踹开粮仓厚重的木门！一股浓烈的、令人心醉的谷物香气扑面而来！借着外面透进来的火光，只见巨大的船舱内，堆积如山的麻袋几乎顶到了舱顶！那的轮廓，正是救命的粮食！
“是粮！满仓的粮！”狂喜的吼声在船舱内回荡。
“快！能搬多少搬多少！搬不走的…”谢迁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抓起旁边一个清兵尸体旁的火把，“烧！”
他亲手将火把掷向粮堆！干燥的麻袋遇火即燃，熊熊烈焰瞬间升腾而起！
与此同时，其他几条被夺下的漕船上，也燃起了冲天的火光！更多的漕船在混乱中或被火船引燃，或互相碰撞倾覆。海面上，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喊杀声、爆炸声（点燃的火药桶）、船只燃烧断裂的巨响，构成了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当第一缕真正的晨光刺破海平面时，清军的漕粮船队己然变成了一片漂浮着残骸和余烬的修罗场。几条侥幸未被大火完全吞噬、满载着粮食的漕船，在谢迁部义军和渔民的奋力操控下，艰难地调转船头，朝着登州鹰回岭的方向，在晨雾与硝烟中破浪而去。
帅府内，彻夜未眠的朱由检站在舆图前。周墨冲了进来，手中拿着刚刚译出的、字迹尚新的电报稿，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
“大帅！登州急电！谢迁将军报：‘破釜’功成！焚毁清军漕船十七艘！夺获完整粮船五艘！缴获稻米…粗估不下八千石！另截获船上盐货若干！粮船己启程回返鹰回岭！鹰回岭…鹰回岭有粮了！”
八千石稻米！还有盐！
这消息如同久旱后的甘霖，瞬间驱散了帅府内积压多日的阴霾！祖大寿猛地一拍大腿，哈哈大笑。秀莲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笑容。
朱由检接过电报稿，看着上面每一个字，眼神锐利如初。他抬起头，望向东方，仿佛能穿透重重屋宇，看到那几艘满载希望、正驶向鹰回岭的粮船。
“还不够。”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这‘破釜’一刀，只是斩断了多尔衮的一条粮道，捅破了他‘漕粮海运’的美梦。何腾蛟的断粮计，吴三桂的虎视眈眈…我们脚下的路，依旧遍布荆棘。传令鹰回岭：粮船一到，立刻组织转运！同时，严密监视清廷反应！多尔衮…不会善罢甘休！”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系统界面上。那降低了10点的民心值，虽然尚未回升，但至少，那倒计时的绞索，被这“破釜”一刀，斩开了一道致命的缝隙！生机，己现！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aefid-124.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