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路过一家粮铺,门口堆着几麻袋敞开的粮食,米粒灰扑扑的。铺子里面黑洞洞的,能看到堆得高高的麻袋山。云朵歪着头打量了一下,很认真地评价:“这个装粮食的洞洞,没有我家装亮石头的仓库大,也没有万卷渊的书堆高。”
福宝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云朵姐姐知道好多神奇的地方。山花只觉得手心冒汗,只想快点走到目的地。她只能一遍遍低声叮嘱:“云朵乖,别说话,跟着走。”
终于,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街角,看到了一面素净的白布幌子,上面用墨写着个大大的“药”字。幌子下方是个不大的门脸,门板半开着,里面光线有些暗,飘出一股熟悉的、混合着苦涩和草叶清香的药味。
赵有田明显松了口气,率先走了进去。山花拉着云朵和福宝紧跟其后。
药铺里陈设简单,靠墙是顶天立地的大药柜,密密麻麻的小抽屉上贴着泛黄的药名标签。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面容清癯的中年人正伏在靠窗的一张旧木桌上写着什么,听到动静抬起头。他目光温和,带着一种阅尽病痛的平静,正是白先生。
“白先生。”赵有田上前,从怀里掏出那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药方,小心翼翼地展开,放在桌上,“照这个方子,抓三副。”
白先生放下笔,拿起药方,目光扫过那几味药名。当看到“七叶星兰”时,他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他抬眼看了看赵有田那张愁苦焦灼的脸,又瞥见他身后那两个穿着破旧、面黄肌瘦的小姑娘,还有一个粉雕玉琢却同样穿着不合身旧衣的小女娃。
“赵村长,”白先生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丝无奈,“方子没错,是治肺痨损、止咯血的路子。只是这‘七叶星兰’……是主药引子,性寒清肺热,长在背阴湿冷的崖壁上,采摘不易,药铺存货也少。这价钱……”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赵有田的心猛地一沉,手不自觉地摸向怀里那几个铜板,指尖冰凉。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发涩:“先生……多少?能……能先赊着不?秋后……”
白先生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铺子小本经营,实难赊欠。这一味,一副药就要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
赵有田眼前一黑。一副药就要三钱银子?把他全家卖了也凑不出!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首好奇地东张西望的云朵,目光被药铺斜对面叮当作响的铁匠铺吸引了过去。炉火熊熊,映着铁匠古铜色、汗津津的胸膛和臂膀。他正抡着大锤,敲打一块烧红的铁条,火星西溅。铺子门口挂着一溜打好的锄头、镰刀,角落里还放着一口新打好的、乌沉沉的大铁锅。
那铁锅的形状吸引了云朵。圆圆的,黑乎乎的,口很大。她想起龙渊化龙池旁边,用来盛放一种叫“星辉露”的亮晶晶液体的黑石盆。只不过眼前这个,看起来粗糙得多,颜色也更暗。
“福宝福宝!”云朵兴奋地扯了扯福宝的袖子,完全没注意到药铺里压抑的气氛,她小手指着那口铁锅,声音清脆又天真,“你看那个黑碗!好大呀!比我家装露水的碗大多了!肯定能装好多好多水!”
福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懵懂地点点头。
云朵更开心了,小脸放光,自顾自地估算起来,用的是她唯一知道的“物价”单位:“这么大的碗,肯定很贵很贵吧?要……要好多好多盐?嗯……十斤?不对不对,二十斤盐?”。
山花正为赵有田揪心,听到云朵的“童言童语”,只觉得哭笑不得,刚要低声制止她别乱说话。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云朵不知哪来的念头,或许是觉得那口“大碗”的材质看起来和龙渊某些普通建筑石材差不多,或许只是想试试它结不结实。她的小手,那只在龙渊能轻易掰碎星辰碎片边角料的小手,极其自然地、带着点好奇地,伸出去在那口崭新的、乌沉沉的大铁锅边缘,随意地一掰——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突兀地刺破了药铺的沉闷和铁匠铺的叮当声,像冰锥扎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那口厚实的大铁锅,靠近锅沿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道足有半尺长、狰狞扭曲的裂口!断口处翻卷着,露出里面粗糙的金属断面。
整个药铺门口,空气仿佛凝固了。
山花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煞白,手心里全是冷汗。福宝吓得小嘴微张,紧紧抓住了山花的衣角。赵有田猛地回头,看到那锅上的裂口,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铁匠铺里的打铁声戛然而止。那个身材魁梧、浑身腱子肉的铁匠猛地转过头,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口裂开的锅,又顺着那只还搭在锅边、小巧的手,看向手的主人——那个穿着不合身花布袄子、一脸懵懂、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的小女娃。
铁匠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额头上青筋暴跳。他丢下锤子,一步就跨了出来,带着一股灼热的气息和浓重的汗味,像座铁塔般堵在云朵面前,嗓门如同炸雷:“谁家的娃?!手欠是吧?!老子的新锅!!”
巨大的吼声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云朵被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和巨大的声浪吓了一跳,小身子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躲到了山花身后,小手紧紧抓着山花的衣服,大眼睛里第一次浮上真实的茫然和一丝无措。她不明白,为什么掰了一下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黑碗”,这个人就这么生气?这碗在龙渊,连铺地的石头都比它硬呀。
药铺里,白先生也被这变故惊动,站起身看向门外,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斜对面,那间门脸昏暗、招牌上写着个巨大“當”字的聚宝当铺里,高高的黑漆柜台后面。一个须发皆白、穿着深褐色绸褂的老者缓缓抬起了头。他只有一只眼睛是完好的,另一只眼皮耷拉着,而那只完好的右眼,赫然是极其罕见的琥珀色!此刻,这只琥珀色的独眼,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鹰隼,锐利得惊人,穿透当铺昏暗的光线和街上的混乱,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躲在破旧蓝布衫少女身后、那个一脸懵懂茫然的小小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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