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诺开枪的时候,东京正在下雨。
雨丝很细,像某种透明的伤口,缓慢地渗进城市肌理。
路明非站在东京塔的残骸上,看着那道血色弹道贯穿云层,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傍晚——那时他刚入学卡塞尔,诺诺带他去芝加哥的射击俱乐部,她握着伯莱塔92F,十发子弹全部命中靶心,然后回头对他笑,说:“衰仔,要不要试试?”
他当然打偏了。子弹擦着靶纸边缘飞出去,像一只惊慌失措的鸟。
而现在,那只鸟回来了。
带着燃烧的尾羽,和足以弑神的力量。
机械天使的残骸从高空坠落,砸进新宿区的废墟里。
诺诺从爆炸的烟云中走出,红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右臂的巨型狙击炮正在解体,重新化作那枚朴素的尾戒。她低头看了看,忽然笑了:“原来你一首记得。”
路明非知道她在说什么。
《古池》那首诗,他只在图书馆随口提过一次。
那天诺诺的枪管顶着他的后腰,而他盯着她耳垂上的尾戒发呆——银色的金属圈,内侧刻着一行小字,他当时没看清。
现在他知道了。
“给最不乖的小白鼠。”
雨水顺着诺诺的睫毛滴落。她的作战服破损严重,露出肩胛骨上一道陈年的疤痕——那是青铜计划时留下的,路明非曾经在医疗部的档案里见过照片,但此刻它正在数据流中缓慢愈合,像被某种力量强行修正的历史。
“疼吗?”他问。
诺诺歪头看他,忽然伸手弹了下他的额头:“比你当初在电影院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好多了。”
路明非怔住。
他当然记得那个夜晚。
《机器人总动员》的放映厅里,他偷偷抹眼泪,而诺诺递来一张皱巴巴的纸巾,上面印着“高天原”的LOGO——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她刚从牛郎店顺来的。
雨水突然变大了。
楚子航的村雨插入两人之间的地面,刀身上的龙文亮起微光:“东北方向出现新的修正者集群。”
恺撒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静电杂音:“路明非,你最好看看这个。”
全息投影在雨中展开。
那是一段被加密的记忆画面——
十五岁的诺诺站在卡塞尔的地下机房,面前是巨大的主控终端。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而屏幕上的代码行间,反复出现同一个名字:
【路明非人格保护协议·最终版】
记忆画面闪烁了一下,突然跳转到三峡水库的深水区。
诺诺的潜水镜碎了,血丝在墨绿色的江水中飘散。她咬着呼吸器,单手操作臂载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路明非的生命体征——心跳正在归零。
“启动B计划。”她对着通讯器说,声音冷静得可怕。
画面再次切换。
这次是东京塔的观景台。
赫尔佐格的利爪贯穿了路明非的胸膛,而诺诺站在阴影里,手中握着两把枪——一把对准了路明非的后心,另一把瞄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别怪我啊,衰仔。”她轻声说,扣下扳机。
子弹击中路明非的瞬间,他的瞳孔变成了熔金色。
投影戛然而止。
雨声忽然变得很响。
路明非转过头,看向身边的诺诺。她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点释然,仿佛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你修改了我的命运线。”他说。
诺诺笑了笑:“不止你一个人的。”
她从作战服内袋里掏出一枚老式U盘,抛给路明非。金属外壳上刻着潦草的字迹:
“给最乖的小白鼠。”
路明非握住U盘的瞬间,海量数据涌入脑海——
他看见十五岁的诺诺熬夜编写人格保护协议;
看见她在三峡水底强行改写潜水器参数;
更看见东京塔上那颗子弹的真实作用:
不是杀死,而是唤醒。
恺撒的狄克推多突然劈开雨幕,刀锋指向天际:“没时间抒情了。”
云层之上,纯白的机械天使正在重组。
但这次,它们换上了新的武装——
左翼是楚子航的村雨仿制品,右翼则复刻了诺诺的狙击炮。
“真恶心。”诺诺啐了一口血沫,重新具现化出双枪,“连抄袭都这么没品。”
路明非低头看着手中的U盘。
雨水冲刷下,那些刻痕愈发清晰。
他突然明白了诺诺的全部计划——
从始至终,她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
哪怕代价是成为系统的头号通缉犯。
哪怕要背负所有骂名。
哪怕……
路明非抬起头,熔金色的右眼燃至最亮。
“这次换我掩护你。”
他踏碎地面,冲向机械天使的洪流。
身后传来诺诺的笑声: “记得别打偏啊,衰仔!”
战斗结束时,东京塔的残骸上开满了数据花。
银蓝色的光点从裂缝中升起,像一场逆向的雪。路明非坐在倾斜的钢架上,看着诺诺给楚子航包扎伤口——后者难得没有拒绝,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恺撒在远处调试通讯器,十二把狄克推多插在周围,组成临时的结界。
“所以……”路明非轻声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诺诺缠绷带的手顿了顿。
“从你在电影院里哭成狗的时候。”她头也不抬,“太丢人了,必须做点什么。”
楚子航突然开口:“你修改了系统的底层协议。”
这不是疑问句。
诺诺终于抬起头。
雨后的阳光穿过她的红发,在钢架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我只是把选择权还给他。”她说。
路明非想起U盘里的最后一段数据——
那是诺诺留给他的后门程序。
只要启动,就能彻底脱离系统掌控。
代价是她的存在将被永久删除。
“为什么?”他问。
诺诺眨了眨眼:“因为你是我的衰仔啊。”
她的笑容和当年在射击俱乐部时一模一样。
路明非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他摸出口袋里的尾戒——那枚刻着“最不乖的小白鼠”的银色指环,轻轻套回诺诺的耳垂上。
“下次别擅自决定了。”他说。
诺诺挑眉:“哦?”
“要疯一起疯。”
远处的恺撒突然咳嗽一声:“打扰一下,系统开始第七次重启了。”
楚子航默默握紧村雨。
诺诺叹了口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吧衰仔,该去揍最终BOSS了。”
路明非看着她耳垂上的尾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忽然想起《古池》的完整译文——
蛙跃古池内,静潴传清响。
原来最深的寂静里,藏着最响亮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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