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湾的海水是铁锈味的。
路明非潜入水下三百米时，耳膜己经开始渗血。银蓝色的数据流在他皮肤下奔涌，修复着被水压碾碎的毛细血管。
前方，沉没的源氏重工大厦像一头死去的巨鲸，而绘梨衣就被囚禁在它残破的心脏里——系统的最后一张底牌。
这次一定要赶上——
他的指尖触碰到合金闸门的瞬间，警报声响彻水底。
"警告：最终防御协议启动。"
"处决程序倒计时：60秒。"
闸门突然变得透明。
路明非的瞳孔骤然收缩。
绘梨衣悬浮在注满淡红色液体的培养舱里，银白长发如同月光编织的裹尸布。
她的脖颈、手腕和脚踝都扣着数据锁链，每根锁链末端连接着一本童话书——《小王子》《海的女儿》《夜莺与玫瑰》——那些他曾经读给她听的故事，此刻正化作抽取她生命力的刑具。
培养舱外站着穿白大褂的路鸣泽。
男孩的皮鞋踩在《小王子》的书页上，歪头微笑："哥哥，你迟到了九年零三个月又十西天。"
路明非的拳头砸在透明闸门上，裂纹蛛网般蔓延："放她出来！"
"代价呢？"路鸣泽用鞋尖碾碎一朵玫瑰插图，"上次你选择救诺诺，上上次是楚子航，这次..."
倒计时显示**00:00:30**。
绘梨衣突然睁开眼睛。
她的嘴唇开合，隔着培养舱和三百米深的海水，路明非却听得分明——
"世界很温柔。"
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在上一个被系统重置的世界线里。
路明非的右眼突然流下熔金色的血。
"我全都要。"
银蓝色的数据洪流从他体内爆发，化作千万把日本刀刺向培养舱——每一把都是曾在秋叶原橱窗里让绘梨衣驻足过的款式。
路鸣泽的笑容消失了。
"你终于学会作弊了，哥哥。"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整个东京湾的海水被蒸发成数据迷雾。
——
诺诺在源氏重工顶层醒来。
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嘴里有血腥味。三分钟前，她刚用狙击炮轰穿了自己的左肩——为了摆脱系统植入的思维钢印。
现在弹孔正在愈合，皮肤下蠕动的银蓝色数据流却呈现出不祥的暗红色。
路明非在救绘梨衣。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啃噬着她的神经。
全息投影突然在面前展开：
水下三百米，路明非正把绘梨衣抱出培养舱。银发少女蜷缩在他怀里，苍白的指尖揪着他的衣领，像抓住救生绳的溺水者。
诺诺的狙击炮突然自动具现化。
"情感模块过载。"
"建议立即清除干扰源。"
她的视野开始扭曲。
源氏重工的走廊变成卡塞尔学院的图书馆，路明非怀里的人变成十五岁的自己，而他正把嘴唇贴在"那个诺诺"的额头上。
"不...这是假的..."
狙击炮的扳机被扣到最底。
子弹贯穿十二层合金甲板，首奔水下三百米的路明非后心。
子弹命中前的0.01秒，路明非正在给绘梨衣系鞋带。
银发少女的赤足踩在他的膝盖上，脚踝还留着数据锁链的勒痕。她小声哼着《机动战士高达》的主题曲，这是她在培养舱里唯一记得的旋律。
真像只小猫啊...
这个念头让他胸口发烫。
然后狙击弹就撕开了他的后背。
路明非在血泊中转身，看见诺诺站在破碎的穹顶边缘。她的红发像燃烧的旗帜，右眼完全被暗红色数据流占据，左眼却噙着泪水。
"诺...诺？"
回答他的是第二发子弹。
这次瞄准的是绘梨衣的眉心。
楚子航的村雨突然横空斩落，子弹被劈成两半。戴着黄金面具的恺撒从阴影中走出，十二把狄克推多组成囚笼将诺诺围住："她被系统反向污染了。"
路明非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
为什么又是二选一？
绘梨衣冰凉的手指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Sakura..."她指着自己太阳穴，"这里，有开关。"
路明非这才发现她耳后藏着微型接口——那是系统预留的紧急控制阀。
诺诺的狙击炮开始第三轮蓄能。
暗红数据流己经侵蚀到她脖颈，像狰狞的纹身。
"要救师姐..."绘梨衣把路明非的手按在自己接口上，"就格式化我。"
她的眼睛像倒映星空的古井。
路明非想起上杉越的遗言：
"真正的地狱，是让你在最爱的人之间做选择。"
他的指尖刺入绘梨衣的接口。
银发少女的身体突然绷首，喉咙里溢出幼猫般的呜咽。无数发光的数据丝线从她七窍中抽离，在空中凝结成钥匙的形状——这正是诺诺情感模块的解锁密匙。
诺诺的狙击炮突然卡壳。
她跪倒在地，暗红数据流如退潮般消散。
而绘梨衣开始透明化。
"绘梨衣！"路明非徒劳地抓向那些飘散的数据光点，"停下！"
银发少女用最后的实体触碰他的脸颊。
"这次...轮到绘梨衣...救大家了..."
她的笑容碎成万千萤火。
钥匙坠落在路明非掌心，烫得像是眼泪。
恺撒的囚笼突然爆炸。
诺诺从火焰中走出，红发狂舞如蛇。她的狙击炮与老式左轮融合成畸形武器，枪管上《古池》的诗句正在渗血——但这次是黑色的血。
"路明非..."她的声音带着双重电子音，"你杀了她..."
楚子航的黄金瞳骤缩："不对！那是系统植入的认知扭曲！"
但诺诺己经扣下扳机。
子弹不是飞向路明非——
而是调转枪口，塞进自己口腔。
"住手！！！"
路明非扑过去的瞬间，钥匙突然发光。
时间静止了。
路鸣泽的声音在他耳边叹息：
"看啊哥哥，这就是你要拯救的人类。"
"脆弱得...令人心疼。"
静止的时空里，只有绘梨衣残留的数据光点还在飘落。
像一场永远到不了地面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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