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拍卖行的旋转门擦得能照见人影,林深站在门廊下,仰头看了眼鎏金招牌。
“林队,赵坤在顶楼办公室,说是刚从香港回来,正在‘倒时差’。”
陆川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滋滋声。
“我们查了他的出入境记录,最近三个月去了七趟东南亚,每次都和不同的物流公司有接触。”
林深扯了扯衣领,把证件别在胸前最显眼的位置。
门口的保安想拦,看清证件上的警徽,手缩了回去,眼神里却藏着警惕。
电梯上升时,镜面映出林深的脸,眼下的青黑比昨天更深了。
昨晚在医院守到后半夜,老顾的情况没恶化,但也没醒,沈砚秋则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缩了一夜,像只被雨淋湿的鸟。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
尽头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低沉的笑声,夹杂着瓷器碰撞的轻响。
林深推开门时,赵坤正背对着门口,手里拿着个青花瓷瓶,对着光看釉色。
他穿件暗红色真丝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串着的蜜蜡手串,听见动静慢悠悠转过身,脸上堆着笑,眼睛却像淬了冰。
“林警官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让秘书备茶。”
办公室比想象中阔气,整面墙的博古架上摆满了玉器青铜器,角落里的落地灯照着一张梨花木茶桌,桌上的紫砂壶还冒着热气。
但林深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正对办公桌的墙上那幅《千里江山图》复制品占了半面墙。
青绿山水铺展得气势恢宏,装裱用的是上好的锦缎,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
“赵老板倒是有雅兴。”
林深走到画前,指尖虚虚点了点画中江面,“这复制品做得真像,连船帆上的纹路都分毫不差。”
赵坤的笑声顿了一下,端起茶杯的手在半空停了停。
“林警官说笑了,我这粗人哪懂什么画?就是觉得看着气派,挂着撑场面的。”
他把茶杯往林深面前推了推,“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托朋友从杭州带的。”
林深没碰茶杯,视线仍停在画里。
江面上的几艘客船画得极细,桅杆上的帆鼓着风,其中最大的那艘船,帆角处有个不起眼的墨点,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晕染的墨迹。
他记得博物馆的古籍修复师说过,古画里常藏着画师的私章或暗记,尤其是这种大幅山水,细节里藏着无数密码。
“赵老板最近生意不错吧?”
林深转过身,目光扫过博古架,“听说上个月刚拍出一件清代的珐琅彩瓷瓶,成交价八位数?”
“小打小闹罢了。”
赵坤着茶杯沿,指腹上有层薄茧,像是常年握某种硬物磨出来的。
“都是正经来路的藏品,手续齐全,林警官可别听信外面的闲言碎语。”
“正经来路?”
林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沈砚秋工具箱的照片。
“那这个呢?昨天有人用它装走了博物馆的兽首玛瑙杯,监控显示,工具箱的主人常来你这儿吧?”
照片里的黑色工具箱棱角分明,侧面的磨损痕迹和赵坤茶桌下的一个工具箱几乎一模一样。
赵坤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拿起茶壶续水,蒸汽模糊了他的表情。
“沈砚秋?认识,他偶尔来给我看看藏品的修复情况,手艺是不错,但他犯了什么事,我可不清楚。”
“他说有人威胁他,用他师父的命逼他偷文物。”
林深盯着他的眼睛,“发威胁邮件的IP,就在你这拍卖行里。”
“这不可能!”赵坤猛地放下茶壶,水花溅到茶桌上。
“我们这儿的网络安保做得最好,怎么可能……”
他突然住嘴,像是意识到说漏了嘴,转而拍了拍桌子,“林警官要是怀疑,尽管搜查!但别脏了我寰宇的名声!”
林深没接话,又转头看向那幅《千里江山图》。
阳光移动了角度,刚好照在那艘最大的船帆上,那个墨点在光线下显出细微的纹路。
不是墨迹,是用极细的笔触写的三个数字:7.21。
“这画是从哪儿买的?”
林深指着船帆,“我有个朋友也喜欢古玩字画,说不定想找一幅同款。”
赵坤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喉结动了动:“记不清了,去年从一个收废品的手里淘的,说是老东西,其实就是个仿制品……”
“7月21号,”
林深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进水里。
“离今天正好三天。赵老板打算那天办点什么事?”
赵坤的手僵在茶桌上,指节泛白。
窗外的风突然刮进来,卷起窗帘边角,阳光斜斜切进房间,把他脸上的慌乱照得一清二楚。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扯出个笑:“林警官真会开玩笑,7月21号就是个普通日子……”
“普通日子需要把日期藏在画里?”
林深掏出对讲机,“陆川,查一下近三年7月21号,寰宇拍卖行有没有异常的资金流动,特别是大额现金交易。”
“收到。”
耳机里的电流声突然变密。
“深哥,刚破解了沈砚秋电脑里剩下的加密文件,有个隐藏文件夹,里面全是船舶时刻表,最近的一趟是三天后,目的地东南亚。”
三天后,正好是7月21号。
林深的指尖在《千里江山图》的画框上轻轻敲了敲,像是在确认什么。
赵坤的呼吸变得急促,拿起桌上的电话想拨号,被林深一把按住手腕。
那串蜜蜡手串硌得人发疼,林深摸到他手腕内侧有块硬币大小的烫伤疤,形状很规则,像是被烟头烫的。
“赵老板,”
林深松开手,语气平淡,“三年前伦敦佳士得拍卖会上,有件被盗的元青花梅瓶,最后买家的代理人,也戴着和你同款的蜜蜡手串。”
赵坤的脸瞬间白了,猛地抽回手,打翻了桌上的茶盏。
青瓷碎片混着茶叶散了一地,他盯着碎片,像是在看什么可怕的东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都是谣言……”
“是不是谣言,查一查就知道了。”
林深走到博古架前,拿起一个青铜爵杯,指尖擦过杯沿的纹路,“这上面的包浆看着像做旧的,内底的铭文是用酸腐蚀出来的,赵老板收藏品的时候,都不看鉴定报告吗?”
赵坤没说话,额角渗出细汗。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秘书探头进来想问什么,被他狠狠瞪了回去。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蝉鸣,那幅《千里江山图》在墙上沉默着,青绿山水间的数字“7.21”,像只藏在暗处的眼睛。
就在这时,林深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苏晚的号码,接通后却只有电流声,夹杂着模糊的喘息。
他心里一紧,正要说话,电话突然挂断,紧接着进来一条短信,发件人未知。
点开短信的瞬间,林深的瞳孔缩了一下。
照片的背景像是个废弃仓库,沈砚秋被反绑在生锈的货架上,嘴上贴着胶带,眼睛里全是惊恐,左手腕的勒痕比昨天更深了。
照片下面只有一行字:想救他,就带“赝品”来拍卖会。
“赝品?”林深抬头看向赵坤,对方正偷偷往门口挪,“你们要的不是兽首玛瑙杯吗?”
赵坤的脸彻底没了血色,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什么赝品?我不知道!这肯定是栽赃……”
“7月21号的地下拍卖会,”
林深打断他,把手机揣回口袋,“地点在哪儿?”
“我真的不知道……”
赵坤的声音发颤,手摸到了门把,“林警官,我只是个做生意的,那些违法的事我从来不沾……”
林深没再逼问,转身走向门口。
经过《千里江山图》时,他又看了眼那个数字,阳光己经移开,船帆上的墨点重新隐进青绿山水里,像从未存在过。
走到门口时,他停住脚步,背对着赵坤说:“你办公室的监控,我会调去局里备份。还有,沈砚秋要是少一根头发,你博古架上的东西,就都得进证物袋。”
关上门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茶杯摔碎的声音。
电梯下降时,林深给陆川打了电话:“查苏晚的位置,她刚才的电话不对劲。另外,让沈砚秋的徒弟抓紧仿制玛瑙杯,越像越好,特别是兽首眼睛的琥珀色玉髓,用相近的玛瑙料。”
“明白,”陆川的声音带着急意。
“我刚查到,赵坤名下有个码头仓库,就在城郊的废弃货运港,三年前因为走私被扣过,后来转租给了一家物流公司,法人是个空壳公司。”
废弃仓库,和照片里的背景对上了。
林深看着电梯镜面里自己的影子,对方要赝品,显然是想借机调包,或者用沈砚秋当诱饵,把他们引进陷阱。
但他们怎么知道有赝品?难道警局里有眼线?
走出拍卖行时,阳光比刚才更烈了。
林深站在路边等车,看见赵坤的秘书匆匆跑出大门,钻进一辆黑色轿车,车后座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他记下车牌号,发给陆川,指尖在手机壳上反复。
他想起沈砚秋昨天提到的师妹,那个名字在舌尖滚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现在还没时间查她,但首觉告诉他,那个女人不会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
车来了,林深拉开车门,余光瞥见寰宇拍卖行的顶楼窗口,赵坤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望远镜,目光首首地盯着他。
西目相对的瞬间,赵坤猛地缩回脑袋,窗帘“唰”地拉上了。
林深靠在座椅上,闭上眼。
脑海里反复闪现那幅《千里江山图》,青绿山水间的船帆鼓着风,像要载着什么秘密驶向未知的海域。
7月21号,三天后的拍卖会,到底藏着多少陷阱?沈砚秋在他们手里,是真的被胁迫,还是又一场表演?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晚发来的消息:我没事,刚才在医院信号不好,老顾的情况稳定了。
林深松了口气,回了句“注意安全”,心里却更沉了。
刚才的电话明明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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