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秋的工作室在老城区的巷子里,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砚秋修复”。
林深推门进去时,一股松节油混着酒精的味道扑面而来,墙上挂满了修复到一半的青铜器和瓷器碎片,像幅支离破碎的拼图。
“林警官?”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从工作台后抬起头,手里还捏着把微型刻刀,指缝里全是泥垢,“师父他……”
“我知道他不在。”
林深走到工作台前,桌上摊着张兽首玛瑙杯的高清照片,旁边摆着块淡红色的玛瑙原石。
“沈先生说,你的仿造手艺和他不相上下。”
年轻人的脸涨红了,把刻刀往桌上一放:“师父是怕我毛躁,其实……”
他没说下去,拿起原石比划着,“这料子是师父半年前收的,质地和真兽首最像,就是颜色稍微深点,得用特殊溶剂调一下。”
林深看着他布满厚茧的手指,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颜料:“多久能做好?”
“最快也要一天一夜,”年轻人咬了咬牙。
“兽首的鬃毛纹路最麻烦,得用显微镜照着刻,还有杯身的缠枝纹,真的上面有处细微的断裂,仿的时候也得加上,不然懂行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林深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证物袋,里面是从博物馆展柜上刮下来的磁粉:“这个收好,说不定用得上。”
他瞥了眼墙上的日历,今天是7月18号,离7月21号还有三天,时间确实紧。
“拍卖会的地点查到了吗?”林深问跟进来的小张。
“在城郊的废弃葡萄酒厂,”
小张翻开笔记本,“以前是个地下酒窖,改造过,有三个出口,都通着下水道。我们的人己经去附近踩点了,发现有不少生面孔在周围转悠,看着像魅影的人。”
“让技术科准备微型追踪器,”
林深关上窗,“嵌在赝品的底座里,做得隐蔽点。另外,给拍卖会那边安排三组人,一组守入口,一组盯拍品,一组盯着赵坤和那个金丝眼镜男,如果他出现的话。”
年轻人己经开始打磨玛瑙原石,砂纸摩擦石头的声音沙沙响,像春蚕啃食桑叶。
林深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问:“你师父有没有跟你提过‘魅影’?或者……他父母的事?”
年轻人的手顿了一下,刻刀在原石上划出道浅痕:“师父很少提家里的事,就说父母走得早。但有次他喝醉了,说要找一个人报仇,还说那人披着人皮,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
“他说没说那个人是谁?”
“没说,”年轻人摇摇头,“就抱着个青铜鼎哭,说那是他爸留下的唯一东西。”
林深没再问。
工作台的抽屉半开着,露出半截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两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站在博物馆门口,怀里抱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看着像只杯子。
他正想细看,年轻人突然合上抽屉,脸涨得通红:“那是……我师父和顾老先生的合照。”
老顾。林深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这个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工作室的灯没熄过。
林深安排了两个警员守在门口,自己则回局里梳理线索。
陆川那边传来消息,赵坤这两天频繁和港口的物流公司联系,订了个去马来西亚的集装箱,申报的货物是“陶瓷工艺品”。
“马来西亚离黑礁湾不远,”
陆川的声音带着困意,“我查了那物流公司的底细,老板是个泰国人,名下有三艘货船,去年被国际刑警拦过一次,船上搜出了十几件走私红木家具。”
21号晚上八点,城郊葡萄酒厂。
林深穿着件黑色夹克,混在十几个“买家”里,手里把玩着个仿古玉佩,眼角的余光却盯着入口处。
酒窖里弥漫着陈年酒糟的味道,头顶的射灯照着临时搭起的展台,第一件拍品是个清代的鼻烟壶,起拍价就喊到了五十万。
“林队,左边第三个穿皮夹克的,是东南亚那边的文物贩子,Interpol的红色通缉令上有他。”
耳机里传来小张的声音,“赵坤在展台后面,正跟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说话,离太远听不清。”
林深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位置,果然看见赵坤站在阴影里,对着个瘦高个点头哈腰。
那人穿件浅灰色西装,戴副细框金丝眼镜,手指修长,正拿着个放大镜看展台里的东西。
正是那个宋代汝窑笔洗,天青色的釉面上开着细密的冰裂纹,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林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去年大英博物馆失窃案的资料他看过,失窃的汝窑笔洗照片和这个几乎一模一样,连底部那处极小的磕痕都分毫不差。
“陆川,查那个金丝眼镜男,”
林深对着衣领里的麦克风低语,“查他的入境记录,特别是近半年有没有去过英国。”
“收到,”
陆川的声音顿了顿,“对了,医院那边加派了人手,老顾的病房外守着两个警员,应该不会出问题。沈砚秋的定位还在码头仓库,信号很稳定。”
林深松了口气,刚想再观察下那个笔洗,展台后的赵坤突然举起了手,酒窖里的灯光暗了下去,只剩下展台上方的聚光灯亮着。
“各位老板,今晚的压轴拍品来了。”
赵坤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兴奋,“宋代汝窑天青釉笔洗,大家都知道,这东西现在可是有价无市……”
台下响起一阵骚动,几个买家举着号牌开始竞价,价格像坐火箭一样往上蹿。
林深注意到,金丝眼镜男始终没举牌,只是用手指轻轻敲着展台边缘,嘴角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
就在这时,林深的耳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噪音,紧接着是陆川惊慌的声音:“林队!医院出事了!老顾的呼吸机突然停了!医生正在抢救,说是……说是线路被人动了手脚!”
林深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猛地看向入口处:“谁动的手?守在外面的警员呢?”
“不清楚!刚接到护士的电话,警员去追可疑人员了,现在病房里只有医生!”
更糟的是,陆川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沈砚秋的定位消失了!就在刚才,信号突然中断,像是被什么东西屏蔽了!”
酒窖里的竞价还在继续,赵坤的笑声和买家的喊价混在一起,显得格外刺耳。
林深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这是调虎离山计,明知道是陷阱,却不得不跳。
“小张,”
林深对着麦克风下令,“你带三个人留在这儿,盯紧那个金丝眼镜男和汝窑笔洗,我去仓库看看。记住,没我的命令,不许轻举妄动。”
“可是林队,这里只有我们西个人……”
“执行命令!”林深打断他,转身就往出口跑。
经过展台时,他又看了眼那个金丝眼镜男,对方正好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似乎朝他这边瞥了一眼,冰冷得像块石头。
跑出葡萄酒厂,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夜空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林深跳上车,刚发动引擎,耳机里突然传来小张的惊呼:“林队!停电了!整个酒窖都黑了!”
“什么?”
“不知道是谁拉了电闸!我们的人正在维持秩序,那个金丝眼镜男……他不见了!笔洗也不见了!”
林深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的长鸣。
对方算准了他会为老顾和沈砚秋分心,算准了他会兵分两路,甚至算准了停电的时机。
“小张,立刻封锁所有出口,排查可疑车辆,特别是灰色西装戴金丝眼镜的男人!”
林深踩下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我处理完仓库的事马上回来支援!”
仓库的位置很偏,周围是废弃的集装箱堆场。
“行动!”他打了个手势,警员们迅速散开,守住各个角落。
林深一脚踹开虚掩的铁门,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去。
仓库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破旧的货架,地上散落着些麻绳和纸箱。
哪里有沈砚秋的影子?
“林队,这边!”一个警员在角落里喊。
林深跑过去,只见货架上绑着件深蓝色的外套,正是沈砚秋常穿的那件,口袋里的手机屏幕碎了,定位器掉在地上,己经没电了。
地上有拖拽的痕迹,一首延伸到仓库后门。
“追!”林深的心沉到了谷底,这又是一个幌子。
就在他们准备追出去时,林深的耳机里传来陆川的声音,带着哭腔:“林队……老顾他……抢救无效,刚刚去世了。”
林深的脚步顿住了,手电筒的光束在地上晃了晃,照到几滴深色的液体,不知道是血还是别的什么。
他突然想起沈砚秋在医院说的话:“他们逼我画兽首的运输路线,说不画就杀我师父……”
现在,老顾死了。沈砚秋不见了。酒窖里的笔洗和金丝眼镜男也消失了。
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林队,葡萄酒厂那边传来消息,”
小张的声音在耳机里发颤,“他们在酒窖的通风管道里找到了这个。”
一张照片传了过来,是半截撕碎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几个字:码头仓库,沈砚秋在等你。
“通知所有人,回葡萄酒厂汇合,”
林深的声音沙哑,“仔细搜查每个角落,特别是通风管道和下水道。另外,查赵坤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走出仓库时,他摸出手机,给陆川发了条信息:查金丝眼镜男和老顾的关系,越详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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