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市的暮色总比钟表走得快。
下午五点半,博物馆西沉的阳光正斜斜切过展柜的防弹玻璃,将那只唐镶金兽首玛瑙杯照得通体透亮。
兽首的金镀层在渐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杯身缠枝纹里的积尘刚被志愿者用软毛刷清过,连弧度最刁钻的兽鼻凹槽都纤尘不染。
保安老李揣着保温杯走过第三展厅时,特意在玛瑙杯的展柜前多站了会儿。
还有三十分钟闭馆,广播里己经开始播放离馆提示,最后几个游客正举着手机,对着展柜里的稀世珍宝啧啧称奇。
老李在这儿干了八年,闭馆前的例行巡查像刻在骨子里的钟摆。
镜片后的眼睛扫过展柜角落的电子锁绿灯亮得安稳,和过去的两千九百多个日夜没两样。
六点整,闭馆音乐准时响起。
老李锁上第三展厅的玻璃门时,最后瞥了眼那只玛瑙杯,兽首的眼睛正对着他,琥珀色的玉髓在顶灯照射下像藏着团流动的光。
他转身走向值班室,没注意到展柜阴影里,一缕极细的银白色粉末正簌簌落在深色丝绒垫上。
六点十五分,博物馆技术部的警报器突然尖叫起来。
不是尖锐的破窗声,而是持续的、低频的电子蜂鸣,像某种精密仪器卡壳时的哀鸣。
老李抓起对讲机冲出值班室,跑到第三展厅时,玻璃门完好无损,但透过门镜,他的血液瞬间冻住了。
防弹展柜里空空如也。
丝绒垫中央留着一个浅痕,形状恰好是那只消失的玛瑙杯。
林深赶到时,警戒线己经把第三展厅围得密不透风。
穿白大褂的技术人员正用紫光灯在展柜上扫来扫去,光束划过玻璃表面,映出无数杂乱的指纹,最后在右下角的接缝处停住。
“林队,”年轻警员小张递过证物袋,“发现这个,在丝绒垫边缘。”
透明袋里装着一小撮银白色粉末。
他抬头看向展柜,玻璃厚度足有三厘米,边缘的防爆膜完好无损,电子锁的面板光滑如新,连最先进的热感应探测都没留下任何撬动痕迹。
“就像……凭空蒸发了。”
博物馆馆长脸色惨白,手里攥着块皱巴巴的手帕。
“这可是国家一级文物,当年从海外拍回来花了……”
“监控呢?”林深打断他。
他蹲下身,视线与展柜齐平,鼻尖几乎贴着玻璃。
紫光灯的光束下,那些银白色粉末的分布轨迹很奇怪,不是散落的,而是沿着电子锁的边缘形成了一道极细的弧线。
“陆川正在调,”
小张指着天花板的摄像头。
“但负责这片的监控硬盘好像出了问题,六点到六点十五分的录像不见了。”
林深没说话,手指在玻璃上虚虚划过电子锁的位置。
防弹玻璃、电磁锁、红外感应,三重防护,就算用专业工具也至少需要十分钟才能打开,还会触发一级警报。
可刚才的警报是六点十五分才响的,而且是电子故障的蜂鸣,不是强行破拆的警报。
“苏晚呢?”他起身时,后腰的旧伤隐隐作痛,伸手按了按。
“刚到,在实验室测粉末成分。”
小张的对讲机突然滋滋响起来,是陆川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
“深哥,恢复了一小段被删除的监控,你赶紧来看!”
监控室的屏幕上,画面带着明显的像素噪点。
六点零三分,一个穿深蓝色维修服的身影出现在第三展厅入口,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身形中等,走路时肩膀微微左倾。
他手里拎着个黑色工具箱,走到玛瑙杯展柜前时停顿了两秒,然后背对着摄像头蹲下身,像是在检查线路。
“放大他的袖口。”林深指着屏幕右下角。
陆川拖动鼠标,画面局部被拉得模糊变形。
就在那人抬手按向展柜侧面时,袖口滑落了一瞬,露出半枚金属徽章: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瓣边缘嵌着细小的锯齿,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
“是‘魅影’。”
小张倒吸一口凉气,“去年走私案里见过这个标记!”
林深的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目光死死盯着那个黑色工具箱。
箱子侧面有个磨损的logo,像是某种文物修复工具的品牌标识。画面到六点十分突然中断,变成一片雪花。
“这个箱子……”林深皱眉,“有没有觉得眼熟?”
陆川调出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档案,快速翻到文物修复部:“沈砚秋的工具箱!上个月他来给玛瑙杯做保养时,监控拍到过,侧面的磨损痕迹一模一样!”
屏幕上弹出沈砚秋的证件照,西十岁左右,戴细框眼镜,眉眼温和,嘴角有颗很小的痣。
“沈砚秋,”
林深念出这个名字,指尖的敲击声停了,“他今天在馆里吗?”
“下午请假了,”
馆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脸色比刚才更差,“说是他师父老顾突发脑溢血,送市一院了。”
这时,林深的手机响了,是苏晚的号码。
“粉末成分出来了,”
苏晚的声音带着实验室特有的冷静,“是钕铁硼磁粉,高纯度的。这种磁粉产生的强磁场,刚好能干扰电磁锁的芯片——这就是他们没破坏锁体,还能让警报延迟触发的原因。”
林深看向监控里那个模糊的身影。
“去市一院。”他对小张说,“顺便查一下,老顾是什么时候发病的。”
车驶出博物馆大门时,林深看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六点西十分。
距离玛瑙杯消失,过去了二十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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