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的探视通道铺着浅灰地砖，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回声。
林深的皮鞋跟敲在地面上，惊起墙缝里的灰尘，与消毒水味缠在一起，呛得人喉咙发紧。
"张护士，再想想秦风失踪前的细节。"
他侧身避开推治疗车的护工，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响像钝刀割铁皮。
张姐的橡胶手套在记录板上蹭出白痕，笔尖悬在"秦风"两个字上方："他总对着镜子说话，说镜里有个穿黑衣服的人在教他画画。"
她突然停下笔，眼睛盯着走廊尽头的穿衣镜——那镜子嵌在护士站对面，边缘有道新补的裂痕。
"穿黑衣服的人？"陆川举着相机，镜头对准镜子里扭曲的人影。
"看不清脸。"
张姐的声音压得很低，"有次我半夜巡房，看见他把镜子拆下来，对着墙缝喊'你说的时间快到了'。"
她的手指突然抠紧记录板，"那天是十月十三号，第二天他就不见了。"
林深的目光扫过治疗室的门牌，玻璃上贴着"认知矫正治疗"的字样。
他想起顾明的处方单，秦风失踪前的药量是常规剂量的三倍。"顾医生当时给秦风用的药，有什么副作用？"
"会产生镜像幻觉。"
张姐拉开药品柜，取出个贴满标签的药瓶，"患者会把左边当成右边，严重时会觉得自己的影子在跟自己打架。"
她指着瓶身的说明，"你看，这里写着'禁止接触镜面'，但顾医生总让他在镜子前做认知训练。"
陆川突然"咦"了一声，相机镜头对准镜子角落——那里有片暗红色的污渍，在强光下泛着油彩特有的光泽。
"这颜料成分，和秦峰工作室镜面上的一模一样。"
走廊的挂钟突然敲响，三点十五分的钟声震得镜子嗡嗡作响。
林深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突然发现镜中人的领带歪向左边，而现实中他分明系得笔首。
市局技术科的冷光灯照得人眼睛发涩，陆川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的代码流成绿色的河。
"找到了！"他猛地敲下回车键，秦风的博客页面弹了出来，背景是幅未完成的油画——两个模糊的人影在仓库里对峙，地上散落着画框。
最新一篇日志发布于三年前十月十二日，标题是《赝品的葬礼》：
"他们偷走的不仅是画，还有我的人生。镜子知道真相，但镜子会说谎。明天三点十五分，我要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日志底下附着张照片：秦峰站在精神病院的花园里，身边的医生戴着蓝色口罩，露在外面的眼睛正盯着镜头。
陆川放大照片边缘，栅栏上的藤蔓缠绕成个熟悉的形状——正是那个逆时针旋转的三角形符号。
"这个医生的手。"
林深指着照片角落，医生的左手腕有块明显的疤痕，"和顾明的疤痕位置完全一致。"
苏晚这时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份报告："周丽头发里的药物检测出来了，和秦风当年用的氟哌啶醇成分一致，但剂量是致死量的五分之一。"
她将报告拍在桌上，"这种剂量不会致命，但会让人产生空间认知错乱，比如把齿轮的转动方向看成相反的。"
林深的目光回到博客照片上，秦峰胸前的口袋露出半截玉坠，龙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周丽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DNA和秦风的相似度是多少？"
"99.9%。"陆川调出检测报告，"但苏法医发现，样本里有微量的硅胶颗粒，像是...整容填充物的残留。"
苏晚点头："真正的秦风没有整容史。这说明周丽抓伤的，可能不是秦风本人。"
窗外的天色突然暗下来，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顺着玻璃往下淌。
林深看着屏幕上秦风的油画，画中仓库的窗户形状，和钟表厂车间的气窗一模一样。
法医室的解剖台泛着不锈钢的冷光，周丽的尸体被重新掀开白布，锁骨处的淤青在灯下格外清晰。
苏晚的镊子夹起根头发，在显微镜下调整焦距。
"头发丝里有齿轮油。"
她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和钟表厂车间的油品成分一致，但残留量很少，像是被人故意抹上去的。"
林深盯着尸体手腕上的压痕："钉在齿轮上时，她还活着？"
"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有生活反应。"
苏晚调出切片照片，"但她的瞳孔放大程度异常，死前可能处于意识模糊状态——正是氟哌啶醇的典型反应。"
陆川推门进来，手里的证物袋晃了晃："查到周丽的银行流水了。三年前每月都给秦风汇款，最后一笔五十万，汇出时间是秦峰死前三天。"
他指着交易记录，"收款人账户的开户行，就在钟表厂附近。"
林深的目光落在周丽的耳后，那里有颗很小的痣。
他突然想起秦峰工作室的合影，照片里的周丽耳后是光洁的。
"这颗痣，"他示意苏晚靠近，"像是后期点上去的。"
苏晚用酒精棉擦拭痣的位置，白色的棉片立刻染上淡褐色。
"是用特殊颜料画的，成分和秦风的油画颜料一致。"她的镊子挑起颜料层，"下面有个很小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戳过。"
技术科的电话突然响起，陆川接完电话脸色骤变："林队，精神病院那面镜子的污渍检测出来了，里面有周丽的DNA。"
解剖室的空调突然停止运转，湿热的空气裹着福尔马林的味道涌进来。
林深看着周丽睁着的眼睛，突然觉得那双眼睛里映出的，不是天花板的无影灯，而是钟表厂车间里巨大的齿轮。
林深站在秦峰工作室的保险柜前，指尖划过密码锁上的数字。
陆川在旁边摆弄紫外线灯，光束扫过内壁时，显出几行模糊的指纹——除了秦峰和周丽的，还有第三个人的，指节处有明显的磨损痕迹。
"像是长期握画笔的人。"
陆川比对指纹库，"和顾明的指纹部分吻合，但不完全一致。"
林深的目光落在保险柜底部的划痕上，那些杂乱的线条在紫外线下连成个图案——钟表厂的简易地图，红笔圈出的位置正是发现周丽尸体的车间。
"这不是秦风的笔迹。"他想起阁楼里的画稿，"秦风写字时会把'3'写成反的，而这里的数字是正常的。"
苏晚发来条短信，附带张照片：周丽的手机恢复了部分数据，最后一条通话记录是打给顾明的，时间是秦峰死后半小时。
"通话时长十五秒。"短信里写着，"技术科还原了录音，只有齿轮转动的声音。"
林深突然抓起外套："去顾明的诊所。"
诊所的百叶窗关得严实，林深撬开门锁时，闻到股淡淡的松节油味。
诊室的镜子前摆着把椅子，椅面有片深色的污渍，陆川的检测试纸立刻变成了紫色——是人血。
镜子背面贴着张素描，画的是《齿轮上的缪斯》，但画中缪斯的脸被改成了秦峰的样子。
画角的签名是秦风，但那个"风"字的最后一笔是向右撇的，而真正的秦风总会向左画。
"有人在模仿秦风的笔迹。"
林深的指尖抚过画纸边缘，"而且知道周丽会被钉在齿轮上。"
窗外传来警笛声，陆川的手机同时响起，屏幕上跳出条匿名短信，只有一张照片：钟表厂仓库的门牌，旁边写着"三点十五分"。
林深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突然明白这两起命案的布局有多精巧——凶手用镜像诡计、DNA证据、甚至笔迹，一步步引导警方相信，这是失踪的秦风在复仇。
但那些细微的破绽，像镜子上的裂痕，正一点点暴露真相。
他掏出手机，给苏晚发了条信息："查顾明近半年的就诊记录，重点查左手腕有疤痕的患者。"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abagh-5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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