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诊所的百叶窗总拉得很低，阳光透过缝隙在地板上割出细长的光带。
林深坐在真皮沙发上，看着对面穿白大褂的男人用银质镊子夹起茶杯，无名指上的婚戒在光带里闪了一下。
"秦峰和秦风都是我的病人。"
顾明的眼镜片反射着顶灯的光，避开林深的视线。
"但秦风失踪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们。"
林深将打印出来的合影推过去，照片里戴口罩的医生正和秦峰说话，左手腕搭在石桌上，露出块不规则的疤痕。
"三年前十月十二日，你在精神病院花园和秦峰见面。"
他指尖点着照片，"这天之后，秦风就失踪了。"
顾明的喉结动了动，茶杯在茶几上磕出轻响："医生和家属沟通病情，很正常。"
"正常到需要戴口罩？"
林深突然前倾身体，目光像手术刀般剖开对方的伪装，"还是说，你怕秦风认出你？"
诊所的挂钟突然响了，三点十五分的钟声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
顾明的手指猛地攥紧茶杯，指节泛白处正好遮住那道疤痕。
"林警官，"他站起身整理白大褂，"如果没有证据，我要请你离开了。"
陆川这时推门进来，证物袋在手里晃出冷光："顾医生，每月向匿名账户汇五万块，持续三年，收款人地址是钟表厂仓库，这怎么解释？"
他将银行流水拍在桌上，交易日期整齐地排在每月十三号。
顾明的脸色瞬间褪成纸色，眼镜滑到鼻尖。
林深注意到他白大褂袖口沾着片深绿色的碎屑，和秦峰工作室发现的颜料残渣颜色一致。
钟表厂西侧的仓库爬满铁锈，林深踹开铁门时，铰链发出垂死的呻吟。
一股混合着松节油和霉味的气息涌出来，陆川打开强光手电，光柱扫过堆积如山的画框。
画布上的签名全是"秦风"，但笔触比市面上流传的"秦峰作品"凌厉百倍。
"这些是真迹。"
林深拂去画框上的灰尘，《三重影》的半成品就靠在墙角。
画中三个模糊的人影在镜子前纠缠，最左边的人握着调色刀，刀尖指向镜外。
"秦峰展出的都是仿品。"
陆川的手电照向仓库深处，那里有张折叠桌，桌面上摊着张合影：顾明和秦峰站在画架前，两人中间的空位上，放着半块凤纹玉坠。
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十月十三，清仓。"
"清仓？"陆川翻看着周围的画，突然发现每张画的角落都有个针孔，"这些画被人盯过。"
苏晚戴着白手套，正用试纸检测散落的画具。
颜料管里的油彩己经干涸，但松节油里浮着层淡蓝色的结晶。
"是氟哌啶醇。"
她举起试纸，原本白色的纸条变成了浅紫色。
"剂量是周丽体内的十倍，足以让人产生持续的镜像幻觉。"
林深的目光落在墙角的铁笼上，栏杆上缠着磨断的布条，布料纤维在手电光下泛着银光。
"这笼子的尺寸，刚好能塞进一个人。"
他蹲下身，指尖划过笼底的划痕，"有人在这里被囚禁过。"
陆川突然"啊"了一声，手电光柱定格在铁笼内侧。
那里刻着歪歪扭扭的字，"3:15"被反复刻了几十遍，笔画全都左倒右歪，像是用左手刻的。
市局会议室的黑板贴满照片，林深用红笔在顾明与秦峰的合影上画了个圈。
"仓库里的真迹价值上亿，"
他指着照片里的凤纹玉坠，"这是秦家母亲的遗物，本该属于兄弟俩共有。"
陆川调出仓库的监控录像，画面里个穿黑风衣的人影总在每月十三号出现，扛着画框进进出出。
"身形和秦峰很像，但走路时左肩会微沉，"他放大画面，"秦峰没有这个习惯，倒是..."
"倒是和精神病院护士说的'替身秦风'一样。"
苏晚接口，推来解剖台的三维模型，"周丽头发里的药物，和仓库画具里的成分完全一致，说明她去过仓库。"
林深的目光回到那张合影上，照片边缘有处反光，放大后能看见窗玻璃外的钟楼，指针指向三点十五分。
"顾明的诊所离仓库不到两公里，"
他用首尺量着地图上的距离，"这个时间点，足够他完成一趟往返。"
技术科突然传来消息，顾明电脑的加密文件夹被破解了一半，里面有份整容手术记录，患者照片被打了马赛克，但眉骨处有颗痣——位置和秦风的痣偏了半厘米。
"手术日期是三年前九月，"
陆川念着记录，"主刀医生是个黑市医生，三个月前死于车祸。"
林深捏着照片站起身，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合影上，顾明白大褂的纽扣在照片里是左压右，而现实中他总习惯右压左。
"这张照片是镜像反转的，"他突然明白过来，"拍摄者当时在镜子对面，也就是..."
"仓库最里侧的镜子前。"
陆川调出仓库平面图，那里确实有面落地镜，位置刚好能拍下整个房间，"有人故意留下这张照片，引导我们发现仓库。"
苏晚的法医室弥漫着福尔马林的味道，她正用显微镜观察从仓库带回的药物结晶。
"这种氟哌啶醇被特殊处理过，"
她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发亮，"混入了荧光颜料，在紫外线下会发出绿光。"
林深想起秦峰工作室的镜面，那些淡绿色的荧光符号突然有了意义。
"秦峰体内的O型血，会不会也被加了这种药物？"
"有可能。"
苏晚调出秦峰的尸检报告。
"他的瞳孔放大程度异常，符合镜像幻觉的症状。"
她将两份药物样本并排放置，"仓库里的剂量更大，足以让人把左右完全颠倒，甚至对着镜子自残。"
陆川推门进来，手里的文件袋沾着雨水："查到匿名账户的户主了，是个叫'赵强'的流浪汉，半年前失踪了。"
他将照片拍在桌上，流浪汉的侧脸与秦风有七分相似，"整容医院的记录显示，他三年前做过面部调整，费用由秦峰支付。"
林深的目光落在照片里流浪汉的左耳后，那里有颗很小的红痣。
他突然想起周丽耳后画的那颗假痣，颜料下的疤痕形状与这颗痣完全吻合。
"周丽认识这个替身，"他指尖点着照片，"她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根本不是秦风的。"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敲得玻璃噼啪作响。
林深看着窗上自己的倒影，突然发现镜中人的左手腕有道疤痕——和顾明的疤痕一模一样。
他猛地回头，身后只有苏晚和陆川惊讶的脸。
顾明诊所的灯亮到深夜，林深蹲在对面的巷子里，看着白大褂的人影在窗前晃动。
三点十五分时，那人影突然停在镜子前，举起左手腕对着镜面，像是在检查什么。
"他在等电话。"陆川举着望远镜，"这三天每天这个时间，都有匿名电话打进来。"
话音刚落，诊所的电话铃果然响了。林深看见顾明抓起听筒，身体突然僵住，随即瘫坐在椅子上。
十分钟后，白大褂人影冲出来，驱车往钟表厂方向驶去。
"跟上他。"林深发动汽车，引擎的低吼淹没在雨声里。
仓库的铁门虚掩着，林深推门进去时，看见顾明正跪在镜子前，手里攥着半块龙纹玉坠。
镜面上用红漆写着行字："赝品该销毁了。"
"不是我杀的秦风。"
顾明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带着哭腔，"是秦峰逼我的，他说不配合就曝光我做的假病历..."
镜子突然裂开，碎片溅到顾明手背上。
林深的手电光柱扫过去，发现镜子后面藏着个摄像头，红点在黑暗中闪得像只眼睛。
"谁让你来的？"林深逼近一步。
顾明的目光突然首了，指着镜子里的倒影："他...他在里面..."
仓库的灯突然熄灭，强光手电的光束在黑暗中乱扫。
林深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转身时只看见道黑影从后门窜出去，衣角沾着的绿色颜料在地上拖出细长的痕迹——和秦峰工作室镜面上的颜料完全一致。
顾明瘫在地上，手里的玉坠摔成两半。林深捡起碎片，发现内侧刻着个极小的"峰"字，是用左手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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