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中学的警戒线尚未拆除，施工队被勒令停工，的黄土坑像道未愈合的伤口，在教学楼阴影里泛着潮气。
林深站在坑边，鞋底碾过一块混着水泥的碎骨——那是苏晚昨天漏掉的尾椎骨碎片，被挖掘机的履带碾得发亮。
"林队，王志强的行车记录查了。"
小吴举着手机跑过来，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高速收费记录
"2015年6月12日晚11点47分，他的车从江海西出口上高速，凌晨2点13分在邻市东出口下，中间没有停留记录。"
"邻市？"林深皱眉，"去那儿干什么？"
"查不到具体行踪，但下高速后半小时，他的车就返回了市区。"
小吴放大地图，"从邻市东出口到实验中学后校门，车程正好半小时。"
林深想起退休门卫的话——王志强搬着黑布蒙着的箱子，在后校门匆匆离去。
如果箱子里装的是沈雨的尸体，他为什么要开去邻市？是为了伪造不在场证明，还是在转移什么东西？
"周正明那边呢？"
"校长办公室说他去教育局开会了，手机关机。"
小吴挠了挠头，"还有陈芳，自从上次问话后就请了病假，今天校医室一首锁着门。"
正午的阳光晒得柏油路发软。
林深望着教学楼三楼的校长办公室，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像一只闭合的眼睛。
自从沈雨的档案失踪后，周正明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所有线索之前。
下午三点，高二（三）班的班主任冲进警务室，脸色惨白得像张白纸。
"林队长！林小满不见了！她昨晚晚自习后就没回宿舍！"
林小满，高二女生，成绩中等，平时很安静。
监控室里，保安正反复播放着昨晚的录像。
画面显示，晚上10点15分，林小满背着书包走出教学楼，却没有往宿舍方向走，而是拐向了东侧的废弃实验楼。
"实验楼不是早就封了吗？"林深盯着屏幕。
"是封了，但后门的锁好像坏了很久了。"
保安擦着汗，"我们昨晚巡查时没注意，今天早上才发现她的书包扔在实验楼门口。"
废弃实验楼笼罩在一片破败的寂静里。铁锈色的铁门虚掩着，门把手上缠着半片撕裂的校服裙摆，布料上沾着暗褐色的污渍。
林深戴上手套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甲醛和灰尘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走廊里的玻璃碎了一地，阳光透过窗框，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实验室的门大多上着锁，只有最里间的生物实验室门敞开着。
林深踏进去的瞬间，鞋底传来黏腻的触感——地板上有拖拽的痕迹，暗红色的血迹蜿蜒着，一首延伸到解剖台旁。
"天呐……"小吴捂住嘴，脸色发青。
解剖台上散落着破碎的培养皿，显微镜歪倒在地，镜头摔成了蜘蛛网状。
一支沾着血迹的金属解剖钳掉在台边，钳口还夹着几根棕色的头发。
墙角的试剂架被撞翻，一瓶标注着"氯胺酮"的白色粉末洒了一地，玻璃碎片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苏晚，这里需要你。"
林深蹲下身，用镊子夹起一块带血的碎玻璃。血迹呈喷溅状，在灰白色的墙面上画出狰狞的图案。
苏晚赶到时，夕阳正从破碎的窗户斜射进来，将血迹照得发亮。
她蹲在解剖台前，拿出便携式检测设备："出血量不小，至少有500毫升。"
她用棉签蘸取血迹，滴在检测试纸上，"血型是B型，和林小满的体检记录一致。"
"氯胺酮？"林深指着地上的药粉。
"对，而且是高纯度的。"
苏晚拧紧试管盖，"和沈雨骸骨里检测出的麻醉剂成分完全相同。看来凶手用了同样的手法——先用氯胺酮麻醉，再进行袭击。"
陆川跪在地上，正在检查一台被砸坏的监控主机。
"摄像头的储存卡被拔掉了，但主机里还有残留数据。"
他敲着键盘，屏幕上闪过杂乱的代码，"有人用专业设备篡改了监控录像，删除了昨晚10点到11点之间的所有记录。"
"能恢复吗？"
"正在试。"
陆川的额角渗出汗水，"这手法很熟练，像是……"
他突然顿住，手指在键盘上猛地一敲，"找到了！这是原始数据备份，藏在一个隐藏分区里！"
屏幕上的画面跳了几下，随即变得清晰。监控视角正对着实验楼后门，画面里，林小满背着书包推门进入，身影消失在走廊里。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深色风衣的男人走进画面，他戴着口罩和帽子，刻意低着头，但走路时微微佝偻的姿态，让林深瞳孔一缩。
"放大！"
陆川将画面局部放大，男人的手出现在镜头边缘——那是一只关节粗大的手，虎口处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林深见过这道疤——在王志强的照片上，他参加教职工拔河比赛时，手腕上缠着的绷带下，就露出过相似的疤痕。
"是王志强！"小吴失声叫道。
画面里，王志强走进实验楼，大约十分钟后，他拖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走出来，行李箱的轮子碾过门槛时，卡了一下，箱体剧烈晃动了一下。
他回头看了一眼，加快脚步消失在夜色里。
"行李箱……"林深想起退休门卫描述的"黑布蒙着的箱子"，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把林小满带走了？"
苏晚突然蹲下身，用镊子拨开解剖台下方的碎玻璃。
"你们看这个。"她举起一片带血的衣襟碎片，布料边缘绣着一个极小的字母——"B"。
"B？"林深接过碎片，布料质地粗糙，像是某种工作服。
"我在沈雨的骸骨旁也发现过类似的纤维，当时以为是泥土里的杂质，现在看来……"
苏晚的脸色凝重，"可能是凶手作案时穿的衣服留下的。"
窗外突然响起炸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
林深望着画面里王志强消失的方向，脑海里闪过陈芳惊恐的脸和周正明刻意的圆场。
王志强为什么要袭击林小满？十年前的沈雨，和现在的林小满，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陆川，查王志强现在的位置。"
林深站起身，风衣下摆扫过地上的血迹，"小吴，通知全队，封锁学校所有出口，重点搜查后山和教职工宿舍。"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实验楼的墙面，将地上的血迹渐渐稀释。
林深站在解剖台前，看着台面上凝固的血渍，突然想起沈雨日记里可能存在的"补课班"。
如果王志强真的在利用学生贩毒，那么林小满的失踪，会不会和那个神秘的补课班有关？
这时，陆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林队，王志强的手机信号……最后出现在学校后山的废弃采石场。"
采石场的雨雾弥漫，能见度不足五米。林深带队赶到时，只看到一辆抛锚的黑色轿车停在悬崖边，车门敞开着，雨水顺着车门流进车内，积了薄薄一层。
驾驶座上放着一副带血的手套，手套内侧印着一个模糊的标志——一个大写的"B"，周围环绕着橄榄枝图案。
"这是……"
小吴认出了标志，"江海职业技术学院的校徽？王志强以前在那儿当过老师！"
林深弯腰查看车内，副驾驶座的脚垫下，压着一张揉皱的宣传单。
上面印着"暑期培优补课班"的字样，授课老师一栏赫然写着王志强的名字，而报名地址，正是实验中学的旧图书馆。
此刻，在实验中学旧图书馆的地下室里，一盏昏暗的灯泡忽明忽暗。
林小满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抹布，眼睛惊恐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背对着她，正在整理一个黑色的背包，背包拉链敞开着，露出里面几包白色粉末和一捆红色的棉线。
"别怕，"男人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手里把玩着一根红绳，"很快就好了。等你戴上这个，就没人能找到你了。"
红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绳结处系着一个小巧的银色铃铛，随着男人的动作，发出细碎而冰冷的声响，如同十年前那个夜晚，沈雨临死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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