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正垂眸阅览着手中的一份北境军报,神色专注而沉静,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隔绝。
“侯爷!”
书房厚重的雕花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一道急促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压抑的宁静。
初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气息微喘。
裴云澜缓缓抬眸,那双深邃如寒潭的黑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初一是他父亲捡回来一手培养的暗卫,自小跟在他身边,虽然有时候嘴欠,但是也极少有这般失态慌张的时候。
“何事如此惊惶?”他的声音清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沉沙哑,如同上好的古琴被冰雪封存。
初一单膝跪地,抱拳急声道:“禀侯爷,江家大小姐……正带着侍女,朝着侯府而来!马车……己经快到府门了!”
“啪嗒。”
裴云澜手中那支握了许久的紫毫玉管狼毫毛笔,骤然失力,从他修长的指间坠落,跌落在面前摊开的上好雪浪宣纸上,迅速晕开一团刺目而凌乱的墨迹。
他抬眸……
眼底是一丝震惊,愕然,以及一种深藏的……不敢置信。
江惟月?
她来做什么?
今日怎会……主动上门?
裴云澜的心,在这一瞬间,彻底乱了。
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巨石,激起千层涟漪,再也无法平息。
无数纷乱的念头,在他向来冷静自持的脑海中疯狂翻涌不休。
她是发现了自己派初一暗中保护她了?所以特意前来质问,或是……警告?
还是……她终于想通了,觉得与自己这样的“毁容之人”再有牵扯,会污了她的名声,所以要来与自己彻底划清界限,让自己不要再对她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毕竟,他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又有何资格……
裴云澜下意识地抬起右手,苍白修长的指尖,轻轻碰触到右脸那道狰狞而丑陋的疤痕。
一丝尖锐的刺痛,伴随着浓重的苦涩,自心底最深处无声地蔓延开来,瞬间席卷全身。
难道,她是要当着他的面,再一次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她心悦之人是楚凌昭,让他彻底死心,不要再做纠缠?
他明明己经躲得够远了,明明己经将那份卑微到尘埃里的爱意死死压抑在心底,不敢表露分毫,只敢在暗中默默守护。
为何她还要来……
还要再一次,亲手撕开他早己结痂却一触即痛的伤口?
裴云澜修长的手指,在身侧不自觉地死死攥紧,骨节根根凸起,泛着青白色。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他面上依旧竭力维持着平日的清冷与淡漠,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却早己掀起了惊涛骇浪,风云变幻。
有困惑,有警惕,有自嘲,有深入骨髓的痛楚。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轻易承认,却又顽固地从心底冒出来,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希冀。
万一……
万一她今日前来,不是为了伤害他呢?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发芽,便如同燎原的野火,在他荒芜的心田上疯狂蔓延,几乎要烧毁他所有的理智。
裴云澜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那丝微弱的希冀己被他强行压下,只余一片深不见底的幽冷。
他不能再自作多情了。
她根本就不喜欢自己,从前还能与楚凌昭争个高低,如今自己这副骇人的模样还拿什么争。
与其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如……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咕噜”声,最终稳稳地停在了襄定侯府那朱漆鎏金的威严大门前。
江惟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莫名翻涌的紧张与雀跃,由紫棠扶着,娉婷袅娜地走下了马车。
一想到即将见到裴云澜,她的心尖便如同被羽毛轻轻搔刮,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与期待。
唇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明媚动人的弧度。
然而,她这份好心情,在侯府门房侍卫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寸寸碎裂。
“江大小姐,”侍卫例行公事般地拱手,声音平淡无波,“侯爷今日有要事外出,并不在府中,还请小姐改日再来。”
不在府中?
江惟月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心头那股火热的期盼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凉了个彻底。
她眼底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了几分,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失落。
“那侯爷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抱歉,属下不知!”
“小姐,侯爷不在,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看着江惟月失魂落魄的样子,紫棠忍不住心疼,轻声劝慰;
“或许,因为在热孝期,应该也是比较忙碌吧...”江惟月低语,似乎给裴云澜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府内,一处隐蔽的角楼之上,裴云澜一袭墨色锦袍,身形颀长地立在窗边,目光复杂地落在府门外那道纤细玲珑的身影上。
她垂着眼睑,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动,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像一根细密的针,狠狠刺入了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裴云澜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成了拳。
他想出去。
可是……他不敢。
他怕看到她眼中再次流露出厌恶与鄙夷,怕自己这张脸会吓到她,更怕……自己会控制不住那份汹涌的爱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江惟月会失望离去之际,她却忽然提起裙摆,毫不在意地在侯府门前那几级光洁的石阶上,施施然坐了下来!
紫棠大惊失色:“小姐!这……这如何使得!千金贵体,怎可……”
周围的侍卫也都惊呆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过往的路人更是纷纷停下脚步,朝着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那不是江尚书府的大小姐吗?她怎会坐在襄定侯府门口?”
“看不出来,小侯爷就算毁了容,也依旧有女子趋之若鹜,纠缠不清啊。”
“啧啧,这江大小姐之前不是还上了二皇子的马车吗,这会又坐在襄定侯门前,这般放浪形骸的行径,真是丢人呀。”
“你再胡说,小心人家安平侯叫人收拾你,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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