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气氛依旧冷厉,顾蓉嫣陪着御医和医女一同出了屋子,顾淮川上前询问伤情;
顾淮川上前一步,沉声问道:“御医,孩子的伤势,究竟如何?”
那御医年约五旬,面容沉肃,闻言先是拱手一礼。
“回世子,”他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江姑娘身上的伤,乃是藤条抽打所致。”
藤条!
这两个字,让江民德心头又是一紧。
御医继续道:“姑娘家身子骨本就娇弱,这一顿藤条,着实不轻。”
医女接着答道:“皮开肉绽之处,下官己用宫中上好的金疮药细致处理。”
“只是……”御医略一停顿,神色间添了几分凝重。
“只是这伤口颇深,即便日后精心调养,恐怕……也难免会留下些疤痕。”
留下疤痕!
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而言,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顾蓉嫣闻言,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霎时失了血色,身形几不可察地轻轻一晃。
她那双早己红肿的凤眸,此刻死死地盯住了江民德。
眼神里,是深可见骨的失望,是压抑了太久的痛楚与绝望。
“侯爷。”
她的声音极轻,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像淬了冰的刀子。
“月儿,她也是你的亲生女儿。”
“你……你怎么下得去如此狠手?”
江民德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我那日也是一时情急……她……她顶撞老夫人……”
“顶撞?”顾蓉嫣凄然一笑,笑声里满是悲凉,“一句顶撞,便要毁了她的一生吗?”
“侯府的家法,便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苛待骨肉至亲?”
她猛地深吸一口气,目光缓缓扫过院中神色各异的侯府众人,最终,还是落回了江民德那张愧疚与慌织的脸上。
“江民德,”她一字一顿,连名带姓,声音里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不如,就和离吧。”
和离?!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骤然炸响在侯府每个人的耳边!
江民德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慌乱。
他当然不能和离,他这侯府没有底蕴,处处都要靠国公府的帮衬,如果和离了,墙倒众人推,不说国公府的那些门生,就连陛下都会厌弃他。
“蓉嫣,你……你说什么胡话!”
他踉跄着上前一步,下意识地便想去拉顾蓉嫣的手,却被她厌恶地避开。
“我们夫妻多年,月儿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能说出‘和离’这种话!”
“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一定好好待你和月儿,你莫要……”
“够了!”
一声苍老而尖利的怒喝,骤然打断了江民德语无伦次的乞求。
老夫人铁青着一张脸,由白姨娘颤巍巍地搀扶着,手指几乎戳到顾蓉嫣的鼻尖。
“顾蓉嫣!你好大的胆子!”
“你当这侯府是什么地方?菜市口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告诉你,我们江家,只有休妻,断没有和离的道理!”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与得意的算计,声音愈发尖锐。
“你当年未嫁之时,便己名声有暇!”
“若不是我儿民德心善,不计较你这等德行有亏的女子,你以为你今日还能站在这里,当这侯府的当家主母?”
“如今,竟还敢恬不知耻地提出和离?我江家,断不能容你这等不贞不洁的妇人玷污门楣!”
“要走,可以!我侯府,今日便休了你!”
休妻!
顾淮川冰冷的眼眸骤然一沉,寒光凜冽。
顾蓉嫣却是怒极反笑,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老夫人,好一个休妻!”
“大楚律法,妇人七出,被夫家休弃者,其嫁妆分毫带不走。”
“这,恐怕才是老夫人您心心念念,不惜污我清誉,极力打压我也要达成所愿的真正用意吧!”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首首插向老夫人那张虚伪的嘴脸。
院内霎时死寂。
那份早己紧绷到极致的气氛,此刻仿佛一根即将断裂的弓弦,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老夫人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与母亲那张因绝望而惨白的面容,在江惟月模糊的视线里交替出现。
她知道,她必须开口了。
“咳……咳咳……”
一声轻微的、带着病弱的咳嗽声,在这死寂的庭院中,显得异常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站在房门前那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身影上。
江民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转身。
“月儿!月儿你来了!”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狂喜与希冀。
“月儿,你快劝劝你母亲,她……她要跟你父亲和离啊!”
“让她别冲动,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江民德的声音带着虚伪又急切。
江惟月神情淡淡,听着父亲那番话,心中一片冰冷。
劝母亲?
她如何不知,母亲此刻的心,早己千疮百孔。
和离,对母亲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但……
不是现在。
江惟月眸光微沉。
老虔婆用那句“未嫁失贞”,让母亲在侯府里十几年都抬不起头,早己经失去了一个主母该有的威严;
如果这时和离,她将会预备着最肮脏的污水,只等母亲踏出侯府半步,便要将她从头到脚浇个透心凉。
那时母亲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们侯府就会借机将自己塑造成整个京城最大的受害者;
女子的名节,比命还重。
她绝不能让母亲顶着这样的污名,含恨离开侯府。
她要让母亲堂堂正正地走,若真要走。
更要让母亲在知晓一切真相之后,再做决断。
这侯府,欠了母亲的,岂止是一句道歉那么简单!
那些被侵吞的嫁妆,那些被践踏的尊严,她江惟月,会一点一点,为母亲讨回来!
江惟月苍白的小脸露了出来,额上还渗着细密的冷汗。
她的目光掠过焦灼的父亲,看向院中满面寒霜的母亲。
“母亲……”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伤后的沙哑。
顾蓉嫣闻声,身子一震,猛地回头,眼中痛色更甚:“月儿,连你也……”
“父亲,”江惟月转向江民德,苍白的唇瓣微微翕动,声音细弱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女儿,会劝母亲的。”
顾淮川望着外甥女,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到底她还是姓江啊。
舅舅眼底的失望,她何尝不知;
“父亲,你带着祖母她们先回去歇息吧,我来劝劝母亲和舅舅。”
江民德闻言大喜过望:“好!好月儿!爹就知道你最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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