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民德如蒙大赦,连声应着,忙不迭地扶着兀自气咻咻的老夫人。
一行人,带着各自复杂的心思,终于有些狼狈地退出了似锦阁。
丫鬟们识趣地掩上了院门。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庭院,霎时间安静下来,只余下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江惟月这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身子微微一松,险些软倒。
顾淮川眼疾手快,上前一步,虚扶了她一把。
“月儿,你……”
顾蓉嫣也是快步上前,满眼担忧地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
“母亲,舅舅,”江惟月站稳了身子,目光清明,不见方才病弱之态,反倒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方才,女儿不让母亲立即和离,并非……并非贪恋这侯府。”
她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母亲,你想过没有,若今真的签了那和离书,踏出了这侯府大门……”
“那‘未嫁失贞’的脏水,便会立刻泼遍你全身!”
顾蓉嫣心头一凛,脸色愈发苍白。
江惟月继续道:“届时,祖母和父亲会如何对外宣扬?”
“他们会说你德行有亏,不堪为妇,江家仁至义尽,反被你倒打一耙!”
“京中悠悠众口,唾沫星子都能将你淹死!”
“而侯府,则会摇身一变,成为被辜负的苦主,博尽同情!”
顾淮川那双锐利如鹰的目光,落在江惟月身上,闪过一丝惊异,旋即化为深沉的赞赏。
这孩子……竟有如此玲珑心窍,先前倒是小瞧了她!
他原以为,她只是个被宠坏、受了委屈便会哭闹的孩子。
却不想,这看似柔弱的外表下,竟藏着这般清醒的头脑和不屈的韧劲。
好一个掩藏锋芒!
这丫头,心中自有沟壑!
“月儿说得对。”顾淮川沉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蓉嫣,此时和离,于你百害而无一利。”
“不仅名声尽毁,你那丰厚的嫁妆,恐怕也真要如了那老虔婆的意,分毫都拿不回来了。”
江惟月接过话头:“正是如此。”
“母亲,你的嫁妆,是国公府留给你的依仗,岂能便宜了这群豺狼?况且,这些年,他们己经侵吞的够多了。”
“这些年,她们挥霍了你多少,我们都要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她的眼神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们不是想休妻,想夺嫁妆吗?”
“女儿偏不让她们如愿!”
“我们要留下来,堂堂正正地留下来!”
顾蓉嫣怔怔地看着女儿。
眼前的江惟月,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
不再是那个只知躲在自己身后,受了委屈只会默默垂泪的小姑娘。
她的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与决断,像一柄淬了火的利剑,锋芒初露。
“月儿……”顾蓉嫣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簌簌而下。
这泪,却非全然是悲苦,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欣慰。
“我的月儿……你长大了……”
她哽咽着,将女儿紧紧搂在怀中。
这些年,她以为自己将女儿保护得很好,却不想,是女儿在最关键的时刻,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江惟月轻轻拍着母亲的背,柔声道:“母亲,女儿不孝,让你受苦了。”
“从今往后,女儿会保护你。”
顾淮川看着相拥的母女,心中百感交集。
他拍了拍顾蓉嫣的肩,声音温和却带着力量:“蓉嫣,月儿说得对。”
“这侯府,你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走。”
“你才是这侯府明媒正娶的当家主母!”
“以往是她们欺你良善,如今,也该让她们知道,国公府的女儿,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江惟月,带着几分考较:“月儿,你既有此打算,心中可有章程?”
江惟月抬起头,眸光清亮:“舅舅,第一步,自然是拿回母亲的嫁妆。”
“那些账目,母亲那里可还齐全?”
顾蓉嫣点头:“嫁妆单子一共有三份,国公府和顺天府各有一份。”
“那就好。”江惟月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浅淡却自信的笑意。
“母亲,从今日起,你要慢慢拿回这侯府的管家权。”
“祖母昏聩偏心,父亲又是个甩手掌柜,这中馈之权,本就该在你手中。”
而且父亲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是前世紫棠告诉她的,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冷笑。
“先从查账开始,将那些被挪用、被挥霍的嫁妆,一笔一笔好好的清算一番...”
她说的云淡风轻,却是显得成算十足。
“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们乖乖将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顺便狠狠地揭下他们的一层皮!”
这番话,条理清晰,首指要害。
顾淮川越听,眼中的赞赏越浓。
这外甥女,当真是冰雪聪明,一点即透!
他欣慰道:“好!月儿此计甚妙!”
“蓉嫣,你便按月儿说的做。”
“国公府,永远是你的后盾。”
“若那江民德和老虔婆敢再过分为难,我顾家,也不是吃素的!”
顾蓉嫣看着女儿坚毅的侧脸,又看看兄长支持的眼神,心中那团被压抑了多年的火焰,终于重新燃烧起来。
是的,她不能就这么认输!
为了月儿,为了自己,为了国公府的颜面,她也要争这一口气!
“好!”顾蓉嫣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我听月儿的!”
“这嫁妆,我定要亲手讨回来!”
庭院重归寂静,然安平侯府内,暗流己然汹涌。
她对着顾蓉嫣和顾淮川轻轻颔首。
“母亲,舅舅,此事宜早不宜迟。”
“父亲那边,便由我去说。”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顾蓉嫣担忧地看着她:“月儿,你身子……”
江惟月浅浅一笑,那笑容苍白却有力。
“母亲放心,女儿省得。”
“有些话,由女儿去说,比母亲亲自开口,或许更为妥当。”
她这是要将那“扮猪吃老虎”的戏码,演得更逼真些。
顾淮川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未曾多言,心中却己明了这外甥女的深意。
江惟月扶着紫棠的手,缓步走出了似锦阁。
日头的光辉洒在她略显单薄的肩头,拉出一道纤细而倔强的影子。
她去找那个在今日这场风波中,看似左右为难,实则懦弱自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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