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花胳膊上的血，顺着指尖滴滴答答落在泥地里，混着雨水，洇开一小片暗红。
她咬着牙，从那片一人高的荒草丛里钻出来，辨不清方向，只知道要往有光亮、有人的地方跑。
那股子铁锈味混着泥土的腥气，让她阵阵作呕。
也不知跑了多久，腿肚子早就没了知觉，全凭一股气吊着。
终于，前面隐约看见几点灯火，是个小村落。
她扑到最近的一户人家门口，“咚咚咚”砸着板门。
“救命！救命啊！有人被绑票了！”
开门的是个睡眼惺忪的老汉，被她这副鬼样子吓了一跳。
李春花顾不上解释，只重复着：“公安！找公安！砖瓦厂！废砖瓦厂里有人！”
老汉看她满身泥污，胳膊上还在淌血，知道不是寻常事。
哆哆嗦嗦披上衣裳，点着煤油灯，带着她就往村委会跑。
村支书听了情况，不敢怠慢，立马摇了电话到镇上的派出所。
半小时后，一辆边三轮摩托“突突突”地开进了村子，下来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
一个年长些，姓王，一个年轻些，姓刘。
李春花把事情原委飞快说了一遍，着重说了小周还在他们手里，还有那个三角眼，以及赵德财。
王公安经验老到，听她提到赵德财和兴隆集团，眉头就拧了起来。
“李老板，你确定是赵德财指使的？”
“千真万确！他就在窑洞里，还踹了我一脚！”李春花指着自己肋下，“他们要我的火锅方子！”
王公安当机立断：“小刘，带上家伙，叫上民兵，马上出发！李老板，你带路！”
夜更深了，雨也停了。
几束手电光柱在荒草间晃动，除了李春花和两个民警，还有七八个拿着木棍、铁锹的民兵。
脚步踩在湿滑的泥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快到那废弃砖瓦厂时，李春花压低声音：“就是前面那个最大的窑洞，他们把小周关在里面。”
王公安打了个手势，众人放轻脚步，呈扇形围了上去。
窑洞口黑漆漆的，像个怪兽张开的大嘴。
李春花借着手电光，一眼就认出了昨天她留下的那块血手印，在斑驳的墙皮上，格外刺眼。
她心一横，从王公安手里拿过那把最亮的大号手电筒，猛地照向窑洞深处，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
“里面的人听着！缴枪不杀，顽抗到底死路一条！”
她这一嗓子，把窑洞里的人吓得一哆嗦。
王公安紧随其后，从腰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瞅着挺吓人的东西，高高举起：“公安局执行公务！再不出来，后果自负！”
那玩意儿，是派出所训练用的木柄手榴弹模型，里面连半点火药都没有，纯粹是唬人的。
窑洞里静了一瞬，然后就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和压低的咒骂。
“妈的，条子怎么来了！”
“快！快跑！”
三角眼和另一个打手刚要往窑洞后那个破洞钻。
就被堵在门口的小刘和两个民兵用木棍逼了回来。
“都别动！举起手来！”小刘厉声喝道。
李春花抢先一步冲进窑洞，手电光西下扫着。
一眼就看见了被捆在角落里，嘴里塞着破布的小周。
小周看见她，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呜呜地想说话。
李春花三两下解开小周身上的绳子，扯掉他嘴里的布。
“春花姐！你没事吧！”小周声音都变了。
“我没事。”李春花拍拍他的肩膀，转向那两个被民警和民兵按倒在地的绑匪。
三角眼还想挣扎，被王公安用膝盖死死顶住后腰，疼得嗷嗷叫。
另一个打手则彻底蔫了。
“赵德财呢？”李春花问。
三角眼啐了一口：“跑了！你个臭娘们，坏了老子好事！”
李春花没理他，目光在窑洞里逡巡。
这窑洞比她昨天待的那个要大些，角落里堆着些破麻袋和烂木头。
突然，一个放在破桌上的黑色小方块吸引了她的注意。
是BB机。
那BB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着一条刚收到的信息：“金老板让你麻利点，货到付款。”
李春花拿起来，冷笑一声，把BB机递给王公安：“王公安，您瞧瞧这个。”
王公安接过BB机，看了看上面的信息，又看看三角眼，眼神变得锐利。
李春花盯着三角眼，一字一句道：“金老板？哼，我让他来西川啃辣椒！”
小周惊魂未定，看着李春花胳膊上的伤。
还有她脸上未干的泥痕，心里又是后怕又是感激。
他知道，要不是春花姐拼死逃出来报信，自己这条小命今天怕是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王公安让民兵把两个绑匪捆结实了，又仔细勘查了现场。
那个被李春花用砖头砸晕的打手，早就不见了踪影。
估计是被同伙弄走了，或者是自己醒过来跑了。
“李老板，小周同志，你们先跟我回所里做个笔录。”王公安对李春花说。
“赵德财那边，我们会立刻布控。这个‘金老板’，我们也会查。”
李春花点点头，扶着还有些腿软的小周。
跟着民警们走出了这片让她永生难忘的废弃砖瓦厂。
天边己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新的一天要开始了，但李春花知道，事情远没有结束。
那个“金老板”，像一团更大的乌云，压在了她的心头。
回到镇上，李春花的伤口被简单包扎了一下。
她和小周做完笔录，天己经大亮。
王屠夫得了信，也急匆匆从县里赶了过来，看见两人平安无事，才长长舒了口气。
“春花，你这……唉！太险了！”王屠夫看着她胳膊上的纱布，首摇头。
李春花挤出一个笑容：“王大哥，没事，都过去了。赵德财这次是彻底把咱们往死里逼，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她的声音里没有了昨夜的嘶哑，却多了一份冰冷的决绝。
她知道，赵德财和那个什么“金老板”，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场更大的风暴，恐怕还在后头。
但她李春花，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想让她认命？门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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