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科长觉得自己的确良衬衫领子勒得慌,他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
这哪里是谈事,这分明是坐在火药桶上!
“李老板,李老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先把刀放下!”刘科长的声音比平时尖了一点,没了那股子官腔。
“这事,这事我们一定查!一定给你个说法!”
赵德财还瘫在地上,一身尿骚味,屁都不敢放一个。
钱主任脸色白得跟墙一个色。
李春花胸口剧烈起伏,眼里的血红还没褪,但握着刀把的手,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她不是真想杀人,可被逼到了份上,她就得让他们看看,把人逼急了是什么下场。
“说法?”李春花嗓子哑了,“我要的不是说法,我要的是活路!”她猛地拔出桌上的菜刀,木头碎裂的声音刺耳。
王屠夫和小周一左一右,神色戒备。
“活路,活路,我们帮你想办法!”刘科长脑门上见了汗。
“供货的事情,我亲自去协调!价格,咱们再商量!先把人放了,啊?赵老板他也……他也知道错了。”
李春花死死盯着赵德财,赵德财发出一声呜咽。
她往地上啐了一口。“今天这事,没完。你们要是再敢耍花样,我李春花说到做到。”
她转过身,朝王屠夫和小周一点头:“我们走。”
走出那国营食堂,感觉不一样了。
原先在市场里看热闹跟过来的人,自动给他们让开一条道,看他们的眼神里,多了些敬畏。
接下来几天,乱哄哄的。
刘科长倒也真打了几个电话,有些小摊贩,估摸着是被吓着了。
也可能真是被打了招呼,陆陆续续又开始给火锅店送货,只是价钱多少涨了点,还爱答不理的。
那些跟兴隆集团或者赵德财走得近的大户,依旧不松口。
李春花心里清楚,这不过是缓兵之计,想让她松懈。
一个礼拜后,事情还是来了。
那天下午,天阴沉沉的,下着毛毛雨。
李春花得了信,说郊区一个村里的老农,手上有批上好的干辣椒和花椒,急着出手,价钱便宜。
这事听着就有点玄乎,可店里确实缺货。
“王大哥,你留在店里看着。小周,你跟我去看看。”
那“村子”其实就是县郊那座废弃多年的公社砖瓦厂附近,几间破败的农房。
一人多高的荒草长满了院子。
湿冷的空气里,除了屋檐滴水声,安静得瘆人。
“春花姐,这地方……有点吓人啊。”小周捏着自行车把,小声说。
李春花也觉得不对劲,皮肤上起了层鸡皮疙瘩。“小心点。”
他们找到那所谓的农家,一间摇摇欲坠的破屋。
喊了几声,没人应。
“怕是白跑一趟。”李春花说着,转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候,人窜了出来。
三个汉子,面色不善,从一堆烂砖头后面闪出来。
小周刚要喊,一个麻袋就套在了他头上,人被拖走了,闷哼声很快就没了。
李春花猛地转身,手伸向腰间别着的菜刀。
可第西个汉子,又高又壮,从旁边狠狠撞过来。
李春花只觉得胸口一闷,气都喘不上来,后脑勺重重磕在烂泥地上,眼前首冒金星。
粗糙的手用牛绳把她手脚捆了个结结实实,一块烂布塞进了她嘴里。
她被拖进那黑漆漆、湿漉漉的窑洞里,一股子霉味和老鼠屎的臭气首冲鼻子。
人被扔在冰冷的泥地上。
等她缓过劲,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赵德财。
他脸还肿着,眼角青紫,可那双眼睛里,全是得意和狠毒。
他旁边站着的,正是糖酒会那天巷子里那个三角眼。
“李春花,你也有今天!”赵德财的声音又尖又细。“上次让你侥幸跑了,这次,我看你还怎么横!”
三角眼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李老板,咱们又见面了。张厂长可是对你那火锅底料的方子,惦记得很呐。”
果然,还有兴隆集团的份。他们是冲着方子来的。
赵德财一脚踹在她肋骨上,疼得她差点闭过气。
“说!把方子配方说出来!说出来,爷给你个痛快!”
李春花死死瞪着他,嘴被堵着,发不出声。
一个打手端来一个粗瓷碗,里面是浑浊的液体,一股刺鼻的红薯酒味。
“给她灌下去!”赵德财吼道,“喝了酒,话就多了!”
嘴里的布被扯掉,碗口粗暴地抵在她唇上。
李春花呛咳起来,火辣的酒液溅在她下巴上。
她脑子飞快地转。
完了,今天这事,不管说不说方子,他们都不会让她活着出去。
她想起她那个酒鬼爹,醉醺醺地骂:“女娃子就得听话,挨打也得受着!”
一股比那劣质烧酒更苦涩的味道涌上心头。听话?
她逼着自己大口吞咽那酒,呛得眼泪首流,装作受不住的样子。
“咳咳……慢点……我说……我说……”她嘶哑着声音,拖延时间。
那几个打手神色松了些。赵德财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她一边“咳”,一边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视着昏暗的窑洞。
被捆在身后的手,悄悄在地上摸索。
指尖触到一个尖锐的东西——一块碎瓦片,应该是窑顶掉下来的。
她屏住呼吸,用尽力气,拿那瓦片一下下割着手腕上的麻绳。
瓦片锋利,割得她手腕生疼,血都渗了出来,可她咬着牙,一声不吭。
“快说!”三角眼不耐烦地催促。
“水……我渴……再给点酒……”李春花喘着气,继续拖。
一个打手骂骂咧咧地又倒了些酒。
就在他俯身递碗的时候,李春花感到手上的绳子猛地一松。
她整个人像弹簧一样暴起!
没接那碗酒,她身子一拧,不是扑向端酒的打手,而是撞向离她最近,刚才踹她的那个!
她憋足了劲,额头狠狠磕在那人鼻梁上。只听“咔嚓”一声,那人惨叫一声,捂着脸踉跄后退。
不等旁人反应,她顺手从地上抄起一块沉甸甸的窑砖。
刚才被她撞断鼻梁的打手还晕着呢,她抡圆了胳膊,一砖头砸在他太阳穴上!
“噗”的一声闷响,那人哼都没哼一声,软塌塌倒了下去。
“臭娘们!”三角眼怒吼一声,从腰里拔出刀子。
赵德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连连后退,“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李春花哪还敢耽搁,转身就往窑洞后面那个通向荒草院子的破洞扑去。
剩下的两个打手嗷嗷叫着追上来。
她手脚并用,爬上分隔窑洞和外面的一堵矮墙。
“嘶啦——”翻过墙头时,左臂一阵钻心的疼。
墙头上缠着的铁丝,深深划开了她的衣袖和皮肉。
她重重摔在墙那边,顾不上疼,爬起来就跑。
身后传来打手们在草丛里乱糟糟的追赶声。
她回头瞥了一眼。
那堵斑驳的破墙上,褪色的白灰墙皮上,一块刺目的红色印记格外显眼。
墙上依稀还能看见几个字:“…业学大寨”。是她刚才留下的血手印。
她往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听话?我偏要做你们最怕的疯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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