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柱蜷缩在土墙角，头上的血从指缝中渗出。
血滴在凹凸不平的土地板上，染出星星点点的暗红。
李春花握着扁担坐在门槛上。
夜风卷着远处的狗吠声灌进院子，今儿是瘸子家过来“迎亲”的好日子。
可现在天还没黑透，大门外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哐当——”
大门被撞开的声响惊飞了梁上的麻雀。
李春花握紧扁担，借着火把的光看清来人、
前头两个壮汉推着二八自行车，后头跟着瘸子和媒婆，瘸子本人穿着件皱巴巴的蓝布衫，杵着拐棍站在最后，嘴角还沾着喜糖渣。
媒婆堆着笑往前凑，脂粉味混着汗臭扑面而来：“春花啊，这么早就在这里等着了啊”
“滚远点！”李春花抡起扁担砸在门框上，竹篾裂开道缝。
前世被陈浩推搡的屈辱、被同事泼酒的难堪突然翻涌上来，“再敢往前一步，我让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瘸子他爹拄着拐棍骂：“你这婆娘？二十块钱彩礼都收了，难不成想悔婚？”
“钱我没见到！你给谁了，找谁要去，别逼我动手！”
媒婆脸色一变，冲壮汉使眼色：“先把人绑了再说！”
推单车的壮汉架好自行车就扑过来，李春花侧身避开，扁担横扫过去，狠狠砸在对方大腿上。
男人惨叫着跪倒时，她又抄起门口挂着的干玉米，猛的砸在另一个壮汉脸上。
发出“梆”的一声闷响，一声痛呼后。
惊得一边的瘸子踉跄着后退两步，拐棍差点戳到自己脚。
“小贱人敢打人！”媒婆的尖叫刺破暮色，涂着劣质胭脂的脸扭曲得像颗烂桃。
挨了一干玉米的壮汉，怒气冲冲的嚷嚷：“快、快把她捆上！”
“捆你妈的！”李春花抄起门边的扁担，竹篾纹路硌得掌心发疼，却让她想起前世打高尔夫时的握杆手感。
她照着最前头壮汉的脑袋砸下去，“砰——”扁担带着风声扫过，壮汉额头顿时裂开道血口，浓稠的血珠溅在媒婆的花布衫上。
另一个壮汉挥拳扑来，她侧身避开，扁担急转弯砸在对方手臂上，“咔嚓”骨头断裂的闷响传出。
“救命啊！杀人了！”她边打边往后退，故意躲到屋内的墙角叫喊起来。
李春花的叫声惊动了周边的村民，远处传来村民们“咋回事”的吆喝。
媒婆慌了神，伸手冲进屋子来抓她头发，李春花一扁担抽在对方腰眼上，疼得女人杀猪般惨叫。
李春花听见远处传来不少村民跑来的脚步声。
李春花哭喊着往院门外跑去，边跑边喊“杀人啦！出人命啦！”这时，院门口王婶举着火把跑在前头，身后跟着几个扛锄头的男人。
媒婆见状不妙，拽着壮汉就往瘸子身后躲。
“春花啊，这是咋回事？”王婶举着火把照向她染血的衣襟。
其实是壮汉的血，却把围观者吓得倒吸凉气。
李春花攥紧扁担，故意让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李大柱欠了瘸子家二十块赌债，要把我绑去抵债……他们还要打我！”
“老李你个天杀的！”王婶转身就骂。
身后的赵叔抄起锄头把儿，照着李大柱的屁股就是一下，“八零年了还搞卖女儿这套？走！去公社评理！”
李大柱抱着头缩在墙角，村民们的骂声一浪高过一浪。
李春花趁机把扁担往地上一扔，蹲在门槛上喘气。
这具身体确实弱，可刚才那几下挥得比前世打高尔夫还顺溜。
“婶子，我没事。”她抹了把脸上的血，余光瞥见媒婆遗落在地上的手帕，上面绣着朵褪色的牡丹。
像极了前世王琳那条爱炫耀的丝巾。
她弯腰捡起手帕，撕成两半就着王婶的火把点着，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她眼里的光格外亮。
瘸子还想理论，李春花抄起桌上的煤油灯就砸过去。
玻璃灯罩碎在地上，煤油溅出来燃起小火苗，吓得媒婆尖叫着往后退，撞翻了支在旁边的自行车。
“你们听着！”李春花踩住冒烟的盖头，扁担尖儿挑起瘸子的衣襟，“我李春花不是任人买卖的牲口，再敢来纠缠——”
她挥起扁担抽在一边的自行车上，自行车大杠发出“梆”的一声弯了，红布燃起的火苗映得她脸色通红，“下一回就不是这么简单！”
瘸子盯着她眼里的火，忽然想起村头老人们说的“凶星入宅”，拽着媒婆往后退：“嬢嬢，走、我们先回去……”
“不能便宜这丫头！”媒婆还想啰嗦，李春花抄起一个干玉米砸过去，正中她眉心。
女人捂着额头惨叫时，壮汉们己经推着单车往外跑，瘸子一瘸一拐跟在后面。
李大柱缩在炕角不敢吭声，李春花转身盯着他，扁担重重杵在地上。
“明天一早去公社备案，就说我跟李家断绝关系。敢耍花样......”她踢了踢脚边的煤油灯残骸，火星子溅在李大柱裤腿上，吓得他慌忙拍灭：“断、断……”
送走王婶一众村里相亲，夜色更深了。
李春花坐在门槛上，听着远处村里传来的狗叫声。
她摸了摸扁担上的裂痕，这玩意儿跟了原主三年，挑过水、担过粪，今儿算是第一次派上正经用场。
李春花摸了摸腰间的碎玻璃片，忽然笑了。
这不应该是我的生活，明天去县城，弄点东西回来卖……
这一晚，李春花躺在几个木板架在砖上的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
第一次觉得，八零年的夜，其实没那么可怕。
因为她知道，只要手里有扁担，心里有火，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
“原主啊，”她对着天上的银河轻声说，“以后你的命，由我自己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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