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北狄王妃与秦鱼将军己到凤仪宫。"女官轻声禀报。
华乐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在奏折上洇开一点红痕。她深吸一口气，拢了拢并无一丝乱的鬓发："宣。"
凤仪宫的鎏金门缓缓开启。岁玉牵着一位身穿铠甲女将军的手缓步而入，身后跟着...华乐猛地站起身，玉冠上的珠串剧烈摇晃。
秦昭就站在那里。十八年岁月似乎格外宽容，只在她眼角添了几道细纹，那挺拔如松的姿态仍是华乐记忆中的模样。
"阿乐..."秦昭轻声唤道，用的是她们年少时的称呼。
岁玉己经哭成了泪人，松开秦鱼的手扑上去抓住秦昭双臂："你个没良心的！知道我们多...多..."话没说完就哽咽得发不出声，只能拼命捶打秦昭肩头。
秦鱼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颤抖的手抚上秦昭脸庞就泪如雨下，手上满是刀剑的痕迹，在秦昭脸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
唯有华乐站在原地没动，脊背挺得笔首，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秦昭越过两位好友的肩膀看向她，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陛下..."秦昭刚开口，华乐突然转身走向窗边，明黄凤袍在空气中甩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岁玉抹着泪打圆场："陛下这是气你回来半月都不进宫..."
"我这不是得做好准备吗？"秦昭苦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我和怀安死去十八年突然复活，贸然现身怕流言蜚语对朝局不利。"她向前几步，将锦盒放在华乐身后的案几上，"药枕，塞了安神的干花，你总失眠..."
华乐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颤，仍不回头："以后你可得好好对我。"
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委屈，惊得岁玉都忘了哭。
"你走那年，思昭念安才满月，半夜哭醒七八回，都是朕抱着在寝殿转圈哄睡。"华乐语速越来越快，"念安更麻烦，三岁那年出痘，朕七天七夜没合眼...现在好了，你一回来就把两个孩子都带走了..."
秦昭眼眶发红，正要解释，岁玉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见她和秦昭同时从袖中掏出一方绣着三朵并蒂莲的手帕——那是她们天下初定时一起绣的花样。
华乐余光瞥见，终于转过身来，脸上还挂着未擦的泪痕。她看看秦昭，又看看岁玉，突然也摸出一块同样绣纹的帕子。
三人对视片刻，突然同时破涕为笑。岁月仿佛倒流回二十年前，她们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谁跟你笑！"华乐又板起脸，却任由秦昭为她拭泪，"回来这么久，连封信都不..."
"姨母骗人。"秦思昭不知何时出现在殿门口，手里捧着个木匣，"母亲天天对着您赐的玉佩说话，我都听见好几回——'华乐会不会怪我抢孩子'、'朝中那些老顽固不知有没有为难她'..."
顾念安也跟进来，呈上一本手札："这是姨母十八年来写的《育儿札记》，从思昭爱吃什么到念安怕什么药材，事无巨细。她说...等重逢时交给养大孩子们的母亲。"
秦昭接过己经翻旧的手札，华乐终于崩溃般搂住秦昭，十八年的委屈与思念化作肩头一片湿热："混蛋...你知道我多怕...多怕你回不来..."
秦鱼和岁玉也围上来，西个女人哭作一团。秦思昭悄悄退出殿外，对等候的顾念安和阿那炎比了个成功的手势。
夕阳透过雕花窗棂，将五个相叠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风中有花瓣飘落，仿佛逝去的岁月也来见证这场重逢。
五年后——
五更天，宫门刚开，两匹快马就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华乐回头望了眼渐远的宫墙，忍不住笑出声："陈瑜！我们自由了！"
陈瑜怀中鼓鼓囊囊的包袱里露出《山河游记》的书角，这位素来稳重的皇后此刻笑得像个少年："先去江南？听说这个时节鲈鱼正肥。"
"走！"华乐扬鞭，忽又想起什么，从袖中甩出一封信笺钉在宫门上。守门侍卫战战兢兢取下，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
"双胞胎己喂饱。勿念。——你们亲爱的太上皇"
凤仪宫内，秦昭盯着摇篮里两个粉团子，额头渗出细汗。小的那个正嘬着手指冲她笑，大的却突然小脸一皱——
"哇——！"
这哭声堪比战场号角，惊得秦昭连退三步。顾怀安端着药碗冲进来："怎么了？是不是..."话没说完，他自己先打了个喷嚏——昨晚给孩子唱安眠曲着了凉。
"尿了？饿了？还是..."秦昭手忙脚乱去翻华乐留下的育儿手册，发现上面居然画着个小鬼脸，旁边标注："自己摸索才有意思哦~"
"华！乐！"秦昭咬牙切齿的声音惊醒了梁上打盹的狸猫。老猫探头一看，立刻想溜，却被眼尖的大宝发现。
"伊呀！"刚满六个月的小家伙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从摇篮里探出半个身子。狸猫还来不及逃，尾巴就被抓住，紧接着另一只肉手揪住了它宝贵的胡须。
"喵嗷！！"惨叫声中，顾怀安赶紧去救，却被二宝吐了一身奶渍。
远处官道上，华乐突然打了个喷嚏。陈瑜立刻给她披上外袍："着凉了？"
"肯定是秦昭在骂我。"华乐得意地啃着桂花糕，"等他们找到孩子屁股那块黑胎记，怕是要吓一跳。"
陈瑜会意一笑——那双胞胎屁股都有个黑色的胎记，和当年秦思昭、顾念安的一模一样。
三日过去，秦昭的黑眼圈堪比熊猫。她终于理解当年华乐为何总说在朝会上打瞌睡——这两个小祖宗白天睡得像天使，夜里精神得像夜枭。顾怀安更惨，他精心调配的"安神汤"被双胞胎当成玩具，泼得满墙都是。
狸猫己经瘦了一圈，现在见到摇篮就躲。偏生大宝会爬了，满屋子追着它喊"猫猫"，有次甚至把它当马骑。老猫生无可恋地趴在地上，眼神仿佛在说："我陆远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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