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前夜的萤火栖在枇杷叶上,将墨绿叶脉映成星轨。林小满踩着露水摘叶,叶背绒毛沾着玉衡星辉——这是程愈昨夜观星时嘱咐的,说今夏第一盅枇杷露,需承北斗生息。
老灶台裂纹里的晶砂突然嗡鸣,惊得雪团叼着竹筛满院乱窜。程愈按住震颤的星纹珠串,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携萤火债的来了。"
马蹄声碾碎晨雾时,林小满正往陶瓮里码枇杷叶。青帷马车帘隙飘出断续咳声,下来个裹着玄色斗篷的男子,怀中紧抱鎏金螭纹壶,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
"求姑娘……熬一盅能寻故人的枇杷露。"他掀开壶盖,内壁结着经年药垢,却透出星砂微光,"用这个……二十三年了..."
程愈突然掷出三根蓍草。草茎在空中燃成金线,勾勒出壶身暗纹——双鲤逐浪图的鱼尾处,刻着"永宁七年夏至"。雪团跃上马车顶棚,爪尖勾开车帘,惊见厢内堆满未拆的艾草包,每束都系着褪色红绳。
"需我这里寅时的井华水做枇杷露,"林小满指尖拂过壶口陈年药渍,"还要夏至当夜的流萤为引,方能见到你想见的人,解你心里的结下的债。"
男子耳后北斗疤骤然渗血,坠入陶瓮竟凝成赤珠。幻象随蒸气升腾:两个总角少年偷翻太守府高墙,青枇杷就着槐花蜜,酸得绿衫少年首揉腮帮。"等攒够核雕满星宿图,"他将果核塞进瓦罐,"咱们去南山盖间观星庐!"
"结果突如其来的那场瘟疫,将一切打乱……"男子抚过壶身刻痕,喉间滚过闷雷般的呜咽,"我骗他试的明明是是解药……"
灶火突然窜起三尺青焰,映出铜壶底部的星图裂痕。程愈将赤珠嵌入裂纹,晶砂光芒中浮现绿衫少年最后的模样——他咽下药汤时,耳后悄然浮现天权星纹,而窗外夏至萤火正汇成星河。
"错不在你,"林小满将新采嫩叶铺满竹筛,"他是替你承了瘟星星力。"叶脉在晨光中浮出北斗纹,惊起满院萤虫。
男子突然剧烈咳嗽,呕出团黑雾。雾中幻影突变:疫病肆虐的城门口,绿衫少年偷换药包,将星纹烙在自己耳后。太守府的枇杷树在幻境里疯长,结出的青果皆刻着星痕。
"喝下枇杷露,"程愈以星辉为刃,剖开二十三载光阴,"你们将重逢。"
子夜星移时,林小满启封惊蛰埋下的金银花酒。酒香漫过老灶台,裂纹中晶砂突然飞旋,凝成盏琉璃瓶——正是百年前林家先祖储星泪的器皿。男子将螭纹壶轻轻倾倒,陈年药渣里滚出枚带牙印的枇杷核,核纹恰与琉璃瓶底的星图严丝合缝。
萤火忽如瀑涌。南山小径传来竹杖点石声,披蓑人怀抱陶罐蹒跚而至,罐口飞出的流萤正聚成天权星纹。男子手中枇杷核突然发烫,披蓑人耳后天权疤同时绽出青光——二十三年光阴在星辉里坍缩成夏至雨夜,两个少年隔着重症坊的窗棂,用萤火画出残缺的北斗。
男子见披蓑人激动不己,声音轻颤:“这么多年了,我到处寻你……是我欠你的,当年中瘟星的本应是我!”
"都过去了……你看,当年你埋在枇杷树下的星宿图..."披蓑人小心翼翼展开泛黄绢帕,一百零八颗核雕正拼出完整紫微垣,"我添上了天权星。"
林小满递给披蓑人一杯加了萤翅的金银花酒:“饮下它,能将你当年中瘟星的余毒都散尽。”小满知道,枇杷露能使两人重逢,但这杯酒才是替男子解心债的关键,他得看到昔日好友安好。
晨曦刺破雾霭时,第一滴枇杷露坠入琉璃瓶。林小满接过男子递来的布囊,里面是半袋星砂——"五味居的规矩,一盅烟火换一个故事。"程愈轻叩新亮的玉衡珠,檐下三十六个陶瓮应声嗡鸣,瓮口蒸腾的雾气里,隐约可见历代食客寄存的往事。
雪团突然叼着竹筒窜上灶台。筒里滑出卷泛黄契书,墨迹勾勒着百年前的星约:"今以人间百味,换北斗七星泪——林氏子孙当收凡间故事为薪,燃灶火不息。"
马车载着双鲤壶远去时,南山忽起万千流萤,这是心债己解的象。林小满望着掌心新凝的星纹,忽觉这檐下炊烟原是天上的河,淌过人间,便成了照见悲欢的镜。程愈在廊下重排星阵,二十八宿的光斑掠过他眉间旧疤——那伤痕的走向,竟与林小满掌纹分岔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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